作為台灣第一座專業大型劇場,國家兩廳院卅年來一路陪伴藝術家與觀眾,一路積累的經驗,將在這個里程碑後如何永續?在九月底舉辦的卅周年活動「國家兩廳院30周年國際論壇:夥伴時代」中,除了邀請國內外講者分享經驗,也提出構想與期許,期待激盪更多的對話與交流,串連台灣各文化機構的無限資源網絡。
二○一七年,國家兩廳院卅歲了。作為台灣第一座專業大型劇場,這卅年來,與觀眾和藝術家並肩,共享舞台上的創意奇妙,同時跟隨社會脈動,引領藝文環境發展。從場館修整到組織變革,兩廳院希望能成為永續經營的公共參與場域,與大家一起開創未來。
為此,兩廳院特別以「夥伴時代」為主軸舉辦國際論壇,從兩廳院的卅年經驗為起點,邀請國內外產官學界講者,透過主題討論與工作坊等方式,重新定位文化機構在新時代所扮演之重要角色,以及如何建立彼此夥伴關係,激盪更多的對話與交流,串連台灣各文化機構的無限資源網絡。
文化部的四個期待
文化部次長楊子葆一開始便恭喜兩廳院三十而立,他以對待成人的態度,從「夥伴」的角度,說出自己對兩廳院的四個期待。
首先是「文化平權」(cultural equality),楊次長認為,兩廳院對身障觀眾的權益照顧已有提升,也有一些關於平權啟發性的演出,例如十月中旬英國身障藝術家克萊兒.康寧漢(Claire Cunningham)的《給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但能不能更多一些?視障、聽障、青少年、兒童,有沒有更多的考量?可不可以更有想像力,以一種全新的態度「思議那些不可思議的」,Thinking the unthinkable。
第二個期待則是「文化」與「科技」,楊次長強調,自從二○一六年AlphaGo挑戰世界冠軍韓國職業棋士李世乭而獲勝,即標示著一個新的人工智慧時代來臨。在人工智慧的新時代,為什麼不能Dances with robots「與機器人共舞」?這個「機器人」非僅指狹義機器人,更指具象和抽象的一切創新。在一個經典能被數位化並無限播放的年代,楊次長請大家一起思索:表演藝術的使命是什麼?而兩廳院該如何回應當代的進步?不妨認真考慮「因科技而解放,因科技而更淋漓盡致」精神的節目,提高這類節目的比例以反映時代意義。
第三是文化多樣性(cultural diversity),如何兼顧精緻與大眾之間的平衡,世界變化很快,表演藝術與觀眾偏好也變動不居,當「文化雜食者」已經成為主流,面對「夥伴時代」的兩廳院,就該更投入心力在文化多樣的思索與實踐。
最後則是文化啟蒙(cultural enlightenment),藝術除了提供撫慰與感動之外,還要成為生命之光,幫助我們成長。這也是兩廳院在卅歲之後必須思考的議題,面對夥伴時代如何扮演好文化啟蒙的角色。
國家表演藝術中心的劇場驅動計畫
兩廳院的大家長——國家表演藝術中心(國表藝)董事長朱宗慶,則以「共享與連結」為主題,闡述從「國家兩廳院」到「國家表演藝術中心」的前行之路。
「台灣應該沒有人像我這麼幸運,可以在不同階段、以不同的職務角色,多次和兩廳院的同仁們一同並肩努力。」四度進入兩廳院的朱宗慶,見證了兩廳的成長,這卅年所走過的路,是國表藝的重要奠基,而在未來的發展中,兩廳院也仍將扮演著指標性的夥伴角色。
朱宗慶認為,國表藝作為中介組織,其目的是讓政府對表演藝術的公共投資,能透過劇場的引力和磁吸效應「把餅做大」,並讓政府的資源能夠真正地與民間共享,從而為藝術工作者帶來更多的助益。
「國表藝所轄的場館可以做為帶動表演藝術發展的另外一個引擎,從節目產製、演出網絡、整合行銷推廣等面向產生驅動力道,強化對表演團隊與中、小型劇場之投資、扶植、協力。」朱宗慶說,透過三場館的優質節目,以及相關服務資源整合,可靈活地與國內表演團體、各地方文化中心與中、小型劇場發展策略聯盟。
因此,一定要強化國表藝的平台效應,使橫向與縱向整合,使資源發揮最大效益;此外,各場館要提高自製節目比例,為各發展階段團隊提供協助,並成為人才匯聚基地,刺激人才流動與成長。對內深化在地連結,與地方政府與在地團隊攜手合作,厚植在地藝文特色,加深社會各界參與,成為在地民眾親近藝術的所在;對外則拓展國際網絡,秉持互惠原則,有計畫地將更多表演團隊推向國際。
朱宗慶認為,相對於台中國家歌劇院和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等場館而言,兩廳院是「先行者」,它累積了豐富的經驗,值得後進者參考。接下來,同行的夥伴將會愈來愈多,而兩廳院仍會扮演領頭羊的角色,引領大家繼續前進。
兩廳院的那時此刻——碧娜.鮑許成焦點
在首場論壇「兩廳院的那時此刻」中,國表藝董事吳靜吉、國家兩廳院藝術總監李惠美與舞蹈家周書毅暢談自己對兩廳院的回憶,有趣的是,三位「老中青」代表,不約而同提到舞蹈大師碧娜.鮑許。
對李惠美來說,碧娜.鮑許烏帕塔舞蹈劇場有特別的意義,一九九七年,兩廳院首次引進該團演出《康乃馨》,把歐洲的舞蹈劇場帶到台灣。李惠美記得當時很多人都不懂舞蹈劇場是什麼,因此也面臨許多挑戰,例如長官會說:「他們沒有在跳,只有走來走去,而且穿得很少,這妥適嗎?」她花了三年的時間不斷跟長官溝通,甚至還請了林懷民老師和寫手幫忙介紹舞蹈劇場,好不容易才促成此事。令人更高興的是,從此之後,台灣許多舞蹈團就知道什麼是劇場形式,不是永遠只站在那裡,幾個人的一個排列組合,而去組合空間、肢體的一些變化,這一路來,我們看到了兩廳院對台灣舞蹈的影響。
從小就在兩廳院庭園餵鯉魚和烏龜的周書毅,回憶第一次進入國家戲劇院也是因為碧娜.鮑許,當時帶來很大的震撼,而碧娜.鮑許無形中也成為自己的老師。二○○三至○五年,他參加了兩廳院的「新點子舞展」,同梯的還有黃翊和鄭宗龍,從一個兩百席的實驗劇場開始創作,對他而言,這三年是重要的萌芽期,有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的售票演出、第一次被舞評罵、第一次賣完票、第一次有人拍手。也因為如此,當○五年「新點子舞展」停辦時,他憤怒地寫了一封信給兩廳院,李惠美總監當時還是節目部經理,她竟然邀請周書毅到兩廳院,親自說明原委,並認真聽取周書毅的意見,令他印象深刻。
吳靜吉則表示,第一次看到碧娜.鮑許受到震撼的不只是周書毅,還有很多蘭陵劇坊的人,也都看到了碧娜.鮑許,對戲劇界的影響可能比舞蹈界還多!兩廳院本身就製造這樣的平台,讓有潛力的人,不管他將來是當藝術家或藝術行政人員,或者作為一位企業家、一位觀眾,他都有機會接觸,並把他的潛力發揮出來,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功能。
來自英國、日本及法國的經驗交流
此次論壇邀請了來自英國、日本及法國的貴賓,除了提供他們的寶貴經驗之外,並參與工作坊討論與實務。
英國威爾斯國家劇院最特別的就是沒有一個四面牆的劇場可以為家,其創意發展部門主管賽門.寇茲(Simon Coates)在「跨組織夥伴關係」中,說明他們在沒有專屬劇場的現況下,如何利用社群平台與人民互動,將作品與當地歷史與環境連結,成功將近四十齣作品帶至火車車廂、軍事訓練場、海灘與山丘、學校、倉庫、帳篷、村民活動中心,甚至夜店和停機棚,民眾不但是觀眾,同時也可能是演員。威爾斯國家劇院同時也透過不同的計畫培養人才,進行社會連結、教育推廣及國際發展,服務對象遍及各年齡層與社會背景人士,也為台灣的表演場館提供了一個嶄新的觀點!
日本峸崎國際藝術中心藝術策劃專員橋本麻希在「表演場館的使用者思維」中,說明這個由會議館改裝的駐館型藝術中心,在開館三年餘來,透過駐館計畫連結當地藝術家與在地社群,成功將城崎溫泉鄉與國際文化互動網絡接軌,而駐館藝術家以當地居民和學生為受眾的工作坊,以及藝術中心與溫泉鄉其他文化設施合作的社群營造與觀光活動,也是近年以「表演藝術/文化創造」為起點,拉近藝術與生活、凝聚社區共識的「地方創生」成功案例。
法國文化部表演藝術政策國際顧問范谷德(Laurent van Kote)則介紹了法國文化體系的理念與組織,說明政府如何以民間為夥伴,在共同的願景下達到充分溝通,一起為文化發展而努力。(詳參p.126)
場館與場館、藝術工作者的夥伴關係
在未來的「夥伴時代」,場館要合作的對象,除了藝術工作者之外,還有其他場館。此次論壇中,兩廳院總監李惠美以歐洲為例,歐洲有很多的協會,因為它是一個大陸,腹地夠大,交通上往來也很方便,人才流通非常頻繁,因此共享十分容易。這卅年來,台灣好不容易等到有一個量出來,有場館、有協會,所以更重要的下一步工作,就是組織起來,而且不能局限於台灣,還要包括整個鄰近華語地區。
「台灣很需要獨立製作,新場館出來了,但每個場館不可能有那麼多的智慧財產去策展,所以我們需要很多的獨立製作人,作為一個中介,組織起來去協助場館與藝術家,讓這些創意實現。」李惠美說。牯嶺街小劇場館長姚立群認為,台灣各文化中心的場館,必須去負起一定的責任,以發展表演藝術為使命,更大膽地、更直接地去做更多的認識,有更多一點的設計跟規劃,然後讓場館發揮真正的內涵,朝著比較健康穩定的路上去走。
PANDA表演藝術網絡發展協會理事長李慧珍反映,場館可以聚攏很多的資源,包括資金、知識、技術等等,但表演團體若不是特定合作的團隊,就很難取得或學習這些資源,其實非常可惜。針對這一點,李惠美表示,她希望能在兩廳院增設「國際製作組」,這個組不只幫兩廳院行銷自製節目,還是一個服務平台,民間團隊可能沒有行銷國際的財力和能力,那藉由兩廳院過去的一些資源,就有人脈能固定協助。團隊隨時可以來問:「我想要去那裡表演,我可以去聯絡哪些人?」「有哪些藝術節?他們喜歡什麼類的節目?什麼是是適合我們的?」兩廳院可以協助他們去敲敲門,看看沒有成行的可能。
李惠美認為,既然喊出了一個夥伴時代,這些場館也慢慢地到位了,那唯一要變的下一個階段就是,大家要拋開所有的成見,真的用開放的心情去接受「我們要組織起來」這件事。
「啟動夥伴時代」工作坊討論熱烈
論壇最後還特別安排了一場工作坊,讓與會的來賓可以分組討論,他們有的是表演團體代表、有的是館方代表、有的是協會代表,各自拋出對於「啟動夥伴時代」的看法。
其中,他們不約而同的提到「共同平台」,地方館場很希望能有一個資訊平台,除了共享節目資源、延長節目演出的壽命之外,還能藉由背後的數據統計,分析觀眾的喜好,協助場館加強建立在地的關係。而表演團體則希望能藉由這個平台進行各種不同的事務,包括演出人員及資金的募集,甚至工作經驗的交換、作品演出的批評指教等。「其實團隊也有很多經驗可以分享給場館,例如在學校推動藝術的經驗,這些都需要更多的對話,才能讓彼此了解,並建立夥伴關係。
匆匆卅年過去,兩廳院和台灣的表演藝術環境都已成長,面對未來的「夥伴時代」,此次論壇只是對話的開端,相信所有的人都會期待之後的「超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