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總是試圖向團隊中所有夥伴表達感謝，但我卻從來不曾實際進到地下樓層，親眼目睹他們在黑暗中緊湊高壓的工作。《被遺忘的》講述的是為煤炭產業冒著健康和生命危險的煤礦工人，我無意比較劇組和礦工們的工作，但我又開始思考有這麼多人在不為人知的黑暗中工作，而他們的勞動卻如此容易被忽略。
人們總是輕易地陷入瑣碎的細節裡，而忘記留意整體脈絡……去年11月，我在國家戲劇院做一部有關台灣煤礦產業的演出《被遺忘的》時想起了這點。在這部作品的前段，有個場景是整個舞台地板向下隱沒，再次升起時，舞台上的布景會完全改變。當天晚場開演前的20分鐘，劇組人員將舞台地板降下，以設置第一個場景，但當他們想把地板升回正常位置時，發現升降設備卡住了。
觀眾看不見的危機時刻
當時900多名觀眾已經開始魚貫進入劇場，而我和演員們卻瞪大眼睛盯著那15公尺深的大洞，不知道是否該取消演出。接下來發生的事簡直令人不可思議，那是一連串沉著冷靜的團隊合作：舞台技術指導饅頭、舞台監督岱岱，以及國家戲劇院的技術大哥們檢視了升降系統，調整舞台下降的深度，並且搬了一個緩坡到地下室樓層，讓劇組工作人員能夠克服高度落差，移動沉重的布景，讓它們順著坡道滑下來。
我主動提出在換幕時幫忙移動布景道具，於是，我沒在後台的電視螢幕前監看演出，而是生平第一次和劇組人員一起下到了地下室。演出開始時，我們沉默地站在黑暗裡，祈禱舞台升降機能夠順利運作。當舞台降到最底層時，劇組人員們馬上動了起來，迅速且有效率地橫掃所有道具，並且將新的布景放上舞台。他們看起來就像一支在維修站更換輪胎的納斯卡賽車隊伍，或是一組訓練有素、操作精準的外科手術團隊。布景更換十分完美，一無所知的觀眾們見證了平靜而流暢的舞台轉換。
當我和劇組人員一起上樓時，我感到一陣感激和羞愧。雖然我總是試圖向團隊中所有夥伴表達感謝，但我卻從來不曾實際進到地下樓層，親眼目睹他們在黑暗中緊湊高壓的工作。《被遺忘的》講述的是為煤炭產業冒著健康和生命危險的煤礦工人，我無意比較劇組和礦工們的工作，但我又開始思考有這麼多人在不為人知的黑暗中工作，而他們的勞動卻如此容易被忽略。
感謝為我們圓夢的所有人
那天晚上，當我參加Clubhouse的線上演後座談時，我看著房間裡正在記錄我們對話的年輕女子，以及安排這次座談的兩廳院行銷同仁。我想起了從我開始在國家戲劇院導戲，每次都會看到的清潔阿姨，或是當天稍早我遇見的那位承受客人大聲咆哮的星巴克店員，還有總是在早市後清掃巷弄的老太太。我想到了我們在生活和工作的各個層面，與這麼多人相互依存著，可是我們常常忘記說一聲謝謝……
構思這篇文章時，我為沒有邀請所有後台的工作人員、設計群和技術人員，一起加入演員在舞台上的謝幕而感到愧疚。我也希望我那時邀請了河床劇團的共同創辦人葉素伶，站在舞台上一起分享我們花了23年共同打造的這一刻。我們經常說劇場是關於合作的藝術，但我們卻也經常忽略了那些讓劇場魔術化為可能的夥伴們。對於所有曾經幫助我們，將這部作品從夢想轉變為現實的人，我希望自己確實表達了心中那由衷的感激。
（本文出自OPENTIX兩廳院文化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