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部到南部,再到東部,環了台灣一圈的王友輝,沒離開過的僅有一地:劇場。
他的劇本《安平追想曲》在2011年首演,2019年重製;即將於臺灣戲曲中心登場的《鳳凰變》,從2000年開始構思,經2004年讀劇、2012年由中國文化大學首演,又回到秀琴歌劇團,經王友輝重新修訂,超過「十年磨一劍」。只是,也不適合用「十年磨一劍」來形容,因為出生於1960年的王友輝,至今已創作出60個大大小小的劇本——這把劍,不過是其中一把。
但用武俠高手來說王友輝,其實不穩妥;如他說,演出果陀劇場《天龍八部之喬峰》的蕭遠山時,必須盤腿坐下、再彈起,但根本沒法做到,也落下傷底,「那之後,腳就好好壞壞,不能說是痛苦,但就怪怪的。」他不像個蓋世大俠,只是慢慢走,如行者,與空間、時間並行。
創作的底蘊:未曾叛逆、始終敏感的赤子之心
我們總揣想,某一代劇場裡成長的人,都與「前衛」、「叛逆」劃上等號;但是,在萬華長大的王友輝,一如現在的溫潤與恬靜,年輕時也與叛逆無關,從私立學校一路平穩地唸到建國中學。但他的人生在高二有了轉折,來自於突如其來的成績下滑,讓王友輝受挫的不只是分數,也讓內向的他更少說話,充滿自卑。他說:「原因其實並不知道。青春期嗎?但我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叛逆啊?現在回想起來,有一天上課就突然聽不懂,模模糊糊的。」
那時候影響王友輝的老師有兩位,一位是輔導室李晶華老師,鼓勵他轉組,找尋有興趣的方向;另一位則是他的數學老師,同時也是小說家——子于。王友輝說:「高二某次放假,在植物園遇到老師。他就說,我拿你的分數做及格標準,然後其他同學不能虧待,就全部都往上加,所以全班都過了。但是,他蠻鼓勵我寫東西。」原本就想讀文組的王友輝,最終在高三最後一個學期,從最初的甲組(理、工學院各科系)與丙組(農、醫學院各科系),轉到了乙組(文學院各科系)。
王友輝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離大學聯考只剩下132天。
最後的他還是考差了。數學10分,英文40多分,王友輝還記著。甚至,戲劇系也是他的最後一條路。當時的志願卡,王友輝只填了24個,前23個都是各校的中文系、外文系、新聞系,而他錄取的是第24個志願——中國文化大學戲劇學系影劇組。他說:「說真話,我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會填戲劇系,唯一只有一個,就是文化的戲劇系,我填了,而且是第24個志願。」無法說冥冥中注定,但大學聯考前一週就開始失眠的他,說什麼也不願重考。
這或許也突顯了王友輝性格裡的敏感。他說自己小時候身體很不好,甚至曾以為活不過小學畢業,直到初中後才靠運動慢慢好起。再加上,成長過程裡的各種無來由的傷痛,讓他對於外界的接觸是敏銳的。他說:「創作的人有不同的感受,這是很珍貴的。不見得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了不起的思想。」就如他在記錄自己過去經歷時,除事件本身,更有當時極其細微的感受(註)——而「感受」正是他最珍貴的東西。
如在年少時期寫下的〈風景I〉、〈風景II〉,他認為,現在想來都是很純、很乾淨的作品,與自己與身邊的人的生命息息相關。王友輝說:「我的個性不像(王)嘉明他們有非常前衛的實驗精神,我就是有一點溫溫的,然後想要變一點點就好,去建構能夠想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