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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西斯卡.可和娜(李若韻 攝)
焦點專題 Focus 進擊的台灣文化力──「夏佑體驗:臺灣焦點」法國巴黎現場傳真 巴黎秋天藝術節藝術總監

法蘭西斯卡.可和娜:跟現實連接,做政治(可能)做不到的事

全球化的今日,跨文化交流與對話是當前藝術工作者的標準配備,而藝術節則是包含觀眾、創作者、策展人、機構等跨文化溝通最直接的場域之一。國家兩廳院與瑞士洛桑維蒂劇院聯合製作的這不是個大使館首登法國歷史悠久、頗負盛名的巴黎秋天藝術節(Festival d'Automne à Paris),今(2024)年11月將在巴黎MC93文化中心演出。藝術總監法蘭西斯卡.可和娜(Francesca Corona)是決議該藝術節共製這檔跨國製作的重要推手,成為巴黎秋天藝術節開辦52年以來首檔台灣共製節目。

巴黎秋天藝術節經常與各國藝術節和主要文化機構合作,邀請作品除了歐陸,也經常橫跨韓國、南非、中國、巴西、印度、伊朗和日本等國家,致力讓各種差異被看見,打造跨文化溝通的平台。現年46歲的法蘭西斯卡本身也是跨文化溝通的老手,究竟義大利裔的她是如何思考這個法國老牌藝術節的未來走向?今年藝術節(除了有2024諾貝爾文學獎新科得主韓江素食者由義大利導演改編舞台劇之外)有何亮點?她為何決定要參與共製《這不是個大使館》?以下是法蘭西斯卡的回答!

《這不是個大使館》彩排現場。(張震洲 攝 國家兩廳院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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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您來自義大利羅馬,作為一位擁有義大利文化背景的策展人,您如何看待義大利文化與法國文化之間的連結與差異?在這樣的跨文化背景下,您從2021年起擔任巴黎秋天藝術節總監,以外國策展人的身分在巴黎策劃這個重要的藝術節,為您帶來了哪些獨特的挑戰與機會?

A:兩國的文化確實非常不同,我們的語言很相似,但也截然不同。義大利是狹長的國家,光是南北差異就很大。歷史上,義大利有很多分裂小國,統一是晚近才發生的事情,文化上更接近地中海等國;法國雖經歷過法國大革命,但仍然是中央集權的國家。

擔任巴黎秋天藝術節對我來說是一種機遇,我很幸運,還好義大利人是法國人喜歡的外國人(笑)。我最大的優勢是可以保持距離,用旁觀者的立場來看我所做的事情。我對法國很了解,也尊重他們的做事習慣與傳統,但(外國人身分)讓我保有迷糊的空間,這給了我一些自由度,用不同的方式來做事。

Q:在今年的巴黎秋天藝術節中,您選擇合作藝術家與作品,背後有何主要的文化或社會考量?比如從節目來看,我發現有幾組重要的主題:戰爭(特別是以色列、黎巴嫩衝突)、移民、暴力等。另一方面,當初參與共製《這不是一個大使館》有什麼決定性的因素,讓您在參與 「Taiwan Week—兩廳院臺灣週」時就決定共製這件作品?

A:秋天藝術節在巴黎已有50多年歷史,是跨領域且國際性的藝術節,因規模龐大、複雜,或許節目之間會浮現一些自由聯想的關鍵字,但並沒有每年固定的策展主題。在節目中,懷抱不同問題的觀眾,或許可以在其中找到各自的答案。

在今年的很多作品,我們可以嗅到當代的氣息。這不僅是法國的問題,也是世界上許多國家的共同問題,比如關於戰爭、種族滅絕的危機……戰爭總是帶來哀傷,許多藝術家們關心這些現實問題,探討社會正義、歷史正義,這或許與他們個人生命經驗有關,也可能是基於政治立場、人道主義的精神。我希望秋天藝術節要跟現實連接,不跟社會脫節。活在當下,我們不免被這些社會議題感染。藝術節應該是要開放的,能跟觀眾交流的地方,面對難以接受的現實,不抱裁判的態度,去看見、聽見。我認為,劇場是工具,藝術家透過劇場重建這些存在的事物,觀眾可以在這段虛構的時間中,看見世界的各種可能性。

《這不是一個大使館》是很典型的秋天藝術節節目,我在2023年參與「Taiwan Week—兩廳院臺灣週」接到該作的提案,我在那段短短的時間,感受到台灣的多元、開放,與台灣藝術家有密切接觸,不只去了傳統劇場也去了新興空間,看了許多台灣節目,每個節目都是在最適合的場地呈現。而《這不是一個大使館》藉由跨國共製的方式,導演史蒂芬.凱吉(Stefan Kaegi)被邀請到台灣進行創作,並不是從歐洲角度來談台灣,凱吉認為台灣人才是台灣問題的專家,這樣的合作模式是我最喜歡的地方。本作也表現了劇場是否也能擔任外交功能,我們能否在這微妙的國際情勢中,推動外交官無法做到的事情。這件作品不僅對台灣有意義,也有國際價值。

法蘭西斯卡.可和娜(李若韻 攝)

Q:《這不是一個大使館》是跨文化、跨社群合作很經典的案例。您也曾提到巴黎秋天藝術節也持續地在思考「劇場可以為今天的社會做些什麼?」嘗試促進不同社群之間的對話與互動。秋天藝術節是如何促進不同文化或社會群體之間的交流?比如,Thomas QuillardetEn addicto是一個駐地6個月的長期計畫,您觀察這樣的計畫對藝術家與社區之間產生何種影響?

A:《En addicto》確實是藝術節中很重要的節目。在這個計畫中,我們讓藝術家去駐村,不見得要有成果發表。我們常探討的主題是醫療、社會、教育,Thomas Quillardet這次到了戒癮中心駐村,原本只要求他進行研究,但6個月中,他主動發展出作品。就如同《這不是一個大使館》是在跨文化直接影響下生成作品;在《En addicto》並不是藝術家去看那群可憐的人所作、為了贏得社會同情的作品。藝術家在這過程中也學到了很多,他不是以說教的方式來創作,雙方之間有誠懇的對話。

Q:在這樣一個跨文化的環境中,藝術是否可以成為一種跨越國界的「通用語言」?

A:藝術或許不是最佳的語言,但確實是一種重要語言。我所指的「劇場」是在所有表演藝術,是促進人交流的加速器,台上台下可以快速建立關係、互相尊重,是表演藝術工作的核心所在。國際交流也在這樣的過程中進行,這或許是外交所缺少的,藝術剛好可以彌補這一塊,我們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來進行交流,或許在政治行動之外,藝術可以作為前導、陪伴,在劇場發生的各種可能性,可以讓我們看見未來。

這種彼此影響的關係,是劇場的力量,可以呈現多元、複雜的事物。在政治的行動中,常會簡化、二元化,造成對立;但藝術可以呈現問題的複雜性,這在當前世界非常稀有,讓我們能多角度看事情,與他者對話時,就能有更多不同考量。 

(特別感謝現場口譯賴怡妝)

本篇文章開放閱覽時間為 2024/10/28 ~ 2025/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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