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舞蹈不再只是技藝展演,而是生命故事載體,我們是否能在身體的記憶中,找到那些被遺忘的自己?複象公場2025年帶著《打人的狗》回到台北,用最真摯的身體語言,書寫一段橫跨30年的成長自白。
這個故事始於一個簡單卻深刻的提問:「為什麼而跳?」舞者王珩從8歲學舞至今,長年累積的不僅是精湛技藝,更是反覆湧現的困惑與驅動。2019年起,她在素人舞蹈課程中觀察到一個動人的現象:成年學員雖背景各異、專業水準不同,卻都帶著屬於自己的身體故事,每個動作都流露出最真誠的情感。這讓王珩深刻體悟,動作不只是技術,而是每個人生命故事的展現,「舞」與「人」密不可分。
延續「身體記事創作計畫」的核心精神,《打人的狗》於2024年在高雄春天藝術節首演後,持續巡演累積豐富的交流經驗。2025年,複象公場將這部作品帶回他們熟悉的台北,為觀眾呈現一場最誠實、最深刻的身體記事。
主角王衍的成長經歷充滿了荒誕與真實的交織。從小被母親以各種理由「唬爛」著學舞——跳舞能防身、能強身、能愛國、能出國、甚至能成為美國人。這些看似荒謬的理由,在王衍的成長過程中一一出現,又一一崩解。從踢踏舞、芭蕾、中國舞到歌仔戲,從假德國老師到太極拳表演者,每一個轉折都映照著台灣社會近30年來的變遷。
結合編劇李承寯的文本與導演李承叡的敏銳觀察,團隊將《打人的狗》塑造成一部兼具私密性與社會議題的作品。在這個單人劇場中,王珩一人飾演約12個角色:母親、老師、德國學員、美國評審、歌仔戲團長……每個角色雖是路人,卻都在關鍵時刻推了主角一把,影響著她對自我的認知。
「其實最真實的,是在媽媽的身上。」王珩表示,雖然劇中許多角色都是虛構或多人縮影的擬人化,但母親這個角色承載著最深刻的真實。天下父母心,總希望孩子能站在自己的肩膀上,走得更高更遠,不必重複前人的辛苦。母親將自己未竟的夢想投射在孩子身上,而孩子最終走的路,卻未必如父母所願。
「沒有一個人是出於完全的惡意,」王珩以溫柔的態度理解這份代際傳承的複雜性。「加諸於身上的期待,不是故意要讓你難受的,而是他們相信的事實。」這種理解不是妥協,而是在回望中獲得的智慧,了解後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但也明白父母的出發點。
從90年代到當代,台灣經歷了多重拉扯——政經變動、身分重塑、價值觀更迭。《打人的狗》不只是王珩個人的生命記事,更是整個世代的自白。在準備過程中,她發現故事裡的年份串起了我們共同經歷的重大事件,「這似乎也解釋了為什麼從小在舞蹈班被推著學舞,到最後會有這麼大的失根感,或是不確定自己是誰的感覺。」
在這個真假難辨、身分模糊的時代,王珩透過舞蹈與表演,不斷提問那個一直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我們,究竟是誰?」這個關於國族敘事、自我尋找、社會關係的宏大命題,被濃縮在一個母女關係的故事裡,荒謬得讓人發笑,真實得讓人心痛。
「這是一個跳著跳著就哭了的故事。」王珩以身體為筆,書寫台灣舞蹈史,也書寫我們共同的成長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