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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如镜和沈墨在飞机或火车上都预留多余的空间,这个空间象征他们生命中的「空白」。(林凡妤 摄)
戏剧 演出评论/戏剧

两条既平行又交叉的线

评《我和我和他和他》

《我》剧有非常一统的结构,面对以「本我」与「男身」对话为主调的内容,编导选择以正反呼应或左右相对的二分结构。

《我》剧有非常一统的结构,面对以「本我」与「男身」对话为主调的内容,编导选择以正反呼应或左右相对的二分结构。

表演工作坊《我和我和他和他》

4月24〜29日

台北新舞台

遗忘的过往

表演工作坊四月推出的《我和我和他和他》述说一段涉及爱情、商业、政治的故事。整出戏由两条时而平行、时而纠葛的主线组成。

一九九八年:简如镜(萧艾饰)为台品公司董事长,因其母公司新亚企业集团投资不当,决定到香港和神州集团总裁沈墨(冯翊纲饰)洽谈合作事宜。谈判时极不顺利,两边找不到交集,台品只想与神州合作,神州却有意并购台品。最后,简如镜为了解救她一手创下的台品,不但签下被并购的合约,还委身于道德沦丧的沈墨。然而,简如镜和沈墨只是权力斗争中的傀儡,他们的背后有人在操纵一切。结果,合约白签了,简如镜和沈墨同时被牺牲了,而取代他们地位的竟是简如镜的跟班小黄和沈墨的助理孙小姐。

一九八九年:简如镜并不是一个以事业为重的女人,沈墨也不是不相信爱情的男人。一九八九年天安门事件期间,简如镜过著波西米亚式的生活,在艺术家毛毛的介绍之下与从中国偷渡到香港的剧场演员沈墨一见钟情。于电视萤幕上传来六四民运实况的同时,简如镜与沈墨烧掉他们的护照,发誓忘掉过去,从零开始。可惜,两人的爱情无法承受现实的压力(主要是来自简父对如镜的控制),决定分手前两人发誓要完全忘掉这一段恋情。未料,一语成谶,两人因车祸而真的失去记忆。

回到现在,刚开始简如镜与沈墨见面不相识,但经由简如镜的另身(丁乃筝饰)与沈墨的另身(金士杰饰)的纠缠和提醒,两人似乎走进时光隧道,恢复记忆……。

二分的结构

《我》剧有非常一统的结构,面对以「本我」与「另身」对话为主调的内容,编导选择以正反呼应或左右相对的二分结构。如此的手法于开场戏的场景设计即有很贴切的呈现:一个有点像柜子的小舞台,正面打开是沈墨乘坐的火车,柜子一转,反面是简如镜乘坐的飞机。巧的是,两人不管是在火车或飞机上都预留多余的空间。这个空间象征他们生命中的「空白」,亟需被遗忘的过往来塡补。此戏以「掀开」的动作开始,暗示打开主角尘封的记忆或揭开主角过去之谜,将是全剧最主要的戏剧动作。

正反之间的对照于人物关系、舞台设计、表演手法都有一致的安排,腐败的沈墨有九年前的他提醒过去的理想与爱情,颐指气使的简如镜有九年前的她提醒过去的纯真与浪漫。两位主角不但各有另身,还各有一个跟班,这两个跟班亦有结构上的作用:两人虽没另身,但其实都是两面人。有一场,沈墨和简如静在旅馆餐厅各坐一桌点菜,两人点东,偏偏好心的侍者(刘亮佐饰)建议他们点西。这一场颇逗笑的揷曲,再次延伸全剧内在的结构:两种声音的对照。即使画家毛毛(刘亮佐饰)的语言也以两种风格呈现:带有香港腔的普通话与模仿京戏的抑扬顿挫。如此看来,有关结构的结论已呼之欲出:它的基本数字为二。

另身的设计

如此二分的结构传达了和二分有关的内容。另身(the double)于西方的文学与剧场屡见不鲜。有时它代表恶由心生的魔鬼,有时它象征保护本我的天使。于佛洛依德的心理分析中,本我与另身即自我(ego)与潜意识(id)。《我》剧中本我与另身之对,可说是现实与理想、现在与过去、沈沦与纯真、经验与天真……等等之对,就某种层面而言,它们亦是失忆与历史之对,而两者同时牵涉到个人的和国家的、私人的和集体意识的。

些许的疑点

基本上,如此的结构承载如此的内容颇为贴切,加上演员的诠释,也发挥了剧场的魅力。观众的心情好比剧中的电梯,一上一下,关心主角到底会不会经由与另身的对话,而选择精神上的升华或堕落。剧尾的处理并不是俗套式的两人都因此找回纯真的自我;反而再次呈现出呼应结构的正反两面的情境:沈墨继续「往下」,简如镜企求「往上」。

比起上回《又一夜,他们说相声》贫血的内容和极尽搞笑的企图,《我》剧有难得的沈稳和内敛,不再过度关切观众笑或不笑,反而以缓急有致的节奏舖陈情境,渐渐将观众带入人物的内心世界。

虽然如此,笔者看完《我》剧之后,心中有些许的疑点挥之不去。现依重要性顺序提出。首先在述及沈墨与简如镜九年前的「一见钟情」时,著墨过于草率,以致观者无法进入他们爱情乌托邦的氛围之内。到底简如镜看上沈墨哪一点,而沈墨又看上简如镜哪一点?如果他们的爱情刻骨铭心,编导应该处理「致命的吸引力」从何而来,因何而起。又,两人最后因现实压力而分手,但「现实压力」的严重性也是以「想当然尔」的方式交代,令观众不禁问道:「有这样严重吗?」 个人最大的疑点是编导只提供恋爱与分手的结果,而完全忽略两者过程,不知过程就很难体会主角的心情。

第二:如果本我和另身之遭遇等同自我与潜意识的对话,那编导于刻划代表潜意识的两位人物上,似乎可以更意识流,更狂乱一些。换句话说,金士杰和丁乃筝所饰的另身太过理性,就如同平衡对称的舞台设计,太乾净了。

第三:一九八九年的六四民运只是沦于时代背景;它和人物的关系或对人物的影响完全交给观众去想像。《我》剧或有政治影射(如神州集团想并呑台品公司),但如细究全戏的来龙去脉,政治的隐喩流于层面,不够深刻。

第四:两位主角跟踪他们的另身,而回到过去,有感人之处,氛围也恰如其份。可惜,这一段换景过于频繁,而打断节奏。其中尤以简如镜与另身同坐地铁那一段,为了换景特别令人难耐,于过长的暗场中,观众的情绪极难持续。地铁可以割爱。

第五:小黄的台词一定要每一句话都加个「二姊」吗?

 

文字|纪蔚然  师大英语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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