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世纪末的美丽」以「纯美」与「伪美」的辩证为名,内容却并未停留在美学形式的单纯探索上。舞者互动之间,处处洋溢著喜怒哀乐和七情六欲。
组合语言舞团年度公演「世纪末的美丽」
9月3日
台北市社教馆
成立六年的组合语言舞团,在九月份推出年度公演「世纪末的美丽」,包括上半场的《美──四韵》和下半场的《坠.落.天使》两段舞码,展现更为成熟的编舞风格。舞团艺术总监曁编舞者杨桂娟以往的作品,擅于从不同的素材里寻找属于肢体语言的灵感,例如早期的「舞蹈从书法中探索」系列,将中国书法的形与意之美,任意挥洒于舞蹈的立体空间之中。而她近期的作品,则更注重舞台视觉的整体呈现,并以多媒体和空间装置等视觉艺术的应用,企图活化舞台上的造景,产生流动性高的视觉意象,使舞台上翩翩起舞的,不只是肢体和音乐而已──在九五年的作品《读白》中,有飞舞在天幕上的文字;在这次演出的《坠.落.天使》里,则有上百条与肢体共舞的透明塑胶管。
运用艺术语言组合视觉美感
在获得文建会年度杰出表演团队的补助之后,杨桂娟运用各种艺术「语言」的「组合」空间也愈形宽广。此次公演中,她便结合蒋文慈的服装与装置艺术工作者谢伊婷的舞台美术设计,并邀得美国Donna Uchizono舞团的主要舞者Levi Gonzalez前来助阵,使不同的艺术元素在舞台上相互激荡,呈现舞蹈艺术丰富的发展可能性,构成「世纪末的美丽」的视觉特色。
例如,在《美──四韵》的第二段独舞结束之际,走了好长一段路的舞者,到达舞台的尽头,在她离开舞台之后,长长的舞衣缓缓从地面升起,仿佛在空中安详地延续舞者的动作。此刻,悬吊在空中的美丽舞衣,不只是一副蛹化后残留的躯壳;舞衣向上攀升的动线,更暗示一种境界的超越或提高。而肢体与服装的接力演出,也像是一场对话,使舞蹈的意涵,在服装化为活动造景的同时,获得更为深刻的诠释。在杨桂娟的创作舞台上,又多了一种独立于舞者之外的视觉语言,唱出动人的歌声。
另一场不同元素的对话,发生在《坠.落.天使》的末段。此处也是视觉设计上的另一个重头戏:上百条的透明塑胶管从天而降,如瀑直泻而下,有如一幕幕壮观的垂帘。在穿梭爬梳其间的舞者带动之下,层层帘幕也跟著舞动起来,简洁而华丽。在舞者用手刻意地拨弄抖动之下,它们产生不同的曲线变化,有时甚至成为摆荡在空中的舞者手中的籐索,随著舞者的起落,掀起阵阵波澜。之后,这场热闹的对话内容,渐渐在舞者疲于奔命的反复穿梭拨弄下,趋于贫乏。在这段与舞台装置的互动过程中,原本扮演主动角色的舞者,在此形同活动道具的操作者,肢体表情受限于舞者为舞台装置服务的功能之下,反而无法获得开展。
从「坠、落」的身体动机发展各种人际关系的描绘
丰富的肢体表情倒是经由杨桂娟许多别出心裁的编舞手法,在其他段落中得到有力的烘托,例如《美──四韵》的第二段独舞,驼背的舞者拖了一地长袍,从舞台前缘向后蹒跚而行。在佝偻的身影下,优美而哀伤的肢体表情,透过双手的动作线条慢慢散发开来,落下的仿佛是一串串无声的耳语。有限的身体,在细致的动作处理与深具巧思的动线安排之下,喃喃低鸣著「人近黄昏」的无限抒情。
从「坠与落」(drop and fall)等单纯的身体动机出发,编舞者杨桂娟使《坠.落.天使》里的舞者之间产生紧密的互动,宛如一条环环相扣的人体锁链。在流畅的动作连接之间,除了黑暗之外,没有其他的休止符;只有此起彼落的身体,在drop and fall的主题引导下,塡补所有视觉上的空白。而在包括摇蓝曲吟唱等极具情绪感染力的音乐强势衬托下,「世纪末的美丽」又处处洋溢著喜怒哀乐和七情六欲。《美──四韵》的四支独舞,有如四种对应于自然万物变化的不同心境写照;由双人舞或群舞组成的《坠.落.天使》,则包含了各种人际关系的描绘,呈现一个个关于友谊、排斥或爱情复杂面的比喩。尤其是其中一段男与女的双人舞,两人屡屡在试图拥抱对方的刹那间扑空或逃脱,在循环不已的过招之下,生活中对于亲密关系的矛盾情感,表露无遗。虽然以「纯美」与「伪美」的辩证为名,「世纪末的美丽」的内容却并未止于在美学形式的探索,反而更像是一场人情百态的浮世绘。
文字|安原良 文字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