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美国音乐剧近年来过度强调的「政治正确」走向,每个族群都要刻意在剧中安排角色,在彼此嘲弄族群刻板印象时却也强化了这种意象;《吉娃斯—迷走山林》相较之下,显得自在又没有包袱,自由游走在各式文化风格中,成功凸显了台湾多元文化融合与复杂历史背景交杂下的痕迹。「无时无地」的山林迷走,却也意外地让各族群的观众皆找到了最舒服的观看位置。
爱乐剧工厂《吉娃斯-迷走山林》
10/30~11/1 台北国家戏剧院
音乐剧演员要能唱能演能跳,但就现实所需,台湾音乐剧往往找了不同类型的演员各司其职,负责自己擅长的项目,却也容易在大合唱或是群舞时露出破绽。不过这点,《吉娃斯—迷走山林》在声音部分完美地做到了!爱乐自家团员扎实的训练,加上邀请来跨刀演出的原住民歌手各个声音浑厚独唱曲既能震撼全场,充分展现每人不同音域不同唱腔的特色,大合唱更让整个国家戏剧院都弥漫在频率契合的共鸣之中,丝毫不见声线不同而硬凑作堆的尴尬与突兀。
语言与音乐混乱了时空背景
但相较于声音技巧的水准整齐,这部戏的语言使用及音乐风格却让如此一部标榜为「原住民音乐剧」的制作混乱了其时空背景。这样的标题分类将这部音乐剧放入了历史与族群脉络的「必要」中。在明确的时空背景中(时间:日据时代/空间:泰雅部落),我们却听到吉娃斯的Yagi用西方声乐方式吟唱梦中情景;在吉娃斯被抓去等待挑选为皇军劳军团成员时,和其他女孩们演唱的却是仿若美军俱乐部的爵士乡村风,看著眼前这些人不禁让我联想到《歌舞线上》或是《四十二街》的逐梦少女们,而非符合当时时代背景的台湾小调或是日本演歌。在这样的音乐结构下,纵然编曲风格层次分明,曲曲都是台湾音乐剧场的水准之作,但音乐本身却形成了自己独树一格的语汇,无法与剧本的历史脉络相吻合,也因此陷入了认知混乱的局面。
造成这种「无时无地」状态的(在各种剧场元素中,找不到相同一致的时空背景),除了上述音乐风格与历史文化背景不统一之外,还有语言和腔调的运用。在大家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社会,「腔调」与「语言」往往成了辨别族群的关键元素。也许你我偶尔会从对方较深的皮肤及深邃的眼眶指认出「原住民」的身分,但更多时候却是在那同样说著国语却ㄢㄤ不分的咬字发音中察觉彼此的族群。但在《吉娃斯—迷走山林》中,只听到两位男主角从头到尾使用著原住民腔与所有角色对话,但罗美玲与舞思爱两位女主角及其他角色却自始至终操著「标准国语」。一方面,原住民腔的出现让这部戏更加真实地呈现部落认同的亲切感,也暗示了剧场语言腔调使用的不同可能性,而非刻板印象的再造;另一方面,「标准国语」却也可正确传达台词剧情,让大多数不熟悉另种陌生腔调的普罗大众更可以轻松地接受到台词所传递的讯息——这一切只是个「选择」的问题,没有孰优孰劣的分别。但当这两种腔调在同一个舞台上并存时,却让观众无法忽略这种腔调差异,及其背后可能隐含(但在此剧中似乎并未指涉)的族群差异。在舞台上的语言与现实生活中的语言脉络无法分割的认知下,同样的族群说著不一样的话,那么谁才是谁的「自己人」?谁又是谁的「他者」?
自由游走在各式文化风格中
即便《吉娃斯—迷走山林》中诸多剧场元素无法整合于相同的时空脉络之中,形成了稍许混乱的叙事结构,就「族群音乐剧」的分类而言,却是一真诚又大胆的尝试。不像美国音乐剧(如《Avenue Q》)近年来过度强调的「政治正确」走向,每个族群都要刻意在剧中安排角色,在彼此嘲弄族群刻板印象时却也强化了这种意象;《吉娃斯—迷走山林》相较之下,显得自在又没有包袱,自由游走在各式文化风格中,成功凸显了台湾多元文化融合与复杂历史背景交杂下的痕迹。「无时无地」的山林迷走,却也意外地让各族群的观众皆找到了最舒服的观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