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舞蹈的审美观来说,我的身体确实不好看,但,它同时也制造了一个角色——我的胖直接就是一个角色了。」苏威嘉对自己的非典型舞者身材相当坦然,虽然跳不到芭蕾舞剧的要角,但却在现代舞中发亮。不同于其他舞者对身体的保养重视,他不忌口,疼痛不看医生,「每天上课就是最好的保养。我只要哪里痛就拉筋。」舞动暖身,让他「忘忧」!
苏威嘉胖。胖的人多,胖的舞者却不多,至少,在台湾不多。身材于是成为苏威嘉的正字标记,有人叫他灵活的胖子,有人称他舞蹈界的洪金宝,他说起自己的胖,也一脸坦然。
「胖人有胖福嘛!」苏威嘉呵呵笑。毕竟,舞蹈除了对形体美特别严苛,更在意独特性。前者关乎职业道德,后者则是艺术的终极追求。
「以舞蹈的审美观来说,我的身体确实不好看,但,它同时也制造了一个角色——我的胖直接就是一个角色了。当我被放在台上时,其他人是瘦的,他们看起来一样,我在他们旁边,看起来就有趣了,因为我的形状就是不一样。」说著,苏威嘉又一脸贼笑,认为自己拥有某种特权。
胖不是阻碍 执著起舞
在意识到自己胖之前,苏威嘉就爱上跳舞。从小,哥哥是「负责」念书的那个,他则「逃过一劫」,在家人的支持下,尽情发展身体能力。
「身体方面的事,我都学得蛮快的」,苏威嘉说。除了各种运动都能很快上手,跟妈妈一起去上舞蹈课,他也很快学会动作,「我的身体模仿能力很强」。做自己擅长的事很开心,但,直到国中,苏威嘉才真正喜欢上跳舞,「喜欢之后,立刻知道我以后要跳舞,我要继续做下去。」
所有的舞蹈课程里,他对芭蕾情有独钟:「芭蕾动到的身体很全面,我也动得比较舒适。转圈、跳跃,这些动作我都喜欢。」此外,「我觉得芭蕾比较浪漫,比较吸引我。」苏威嘉露出几分腼腆。
不过,芭蕾对舞者外型的要求更为严格,苏威嘉也记得,刚进大学时要跳某个角色时,曾遇到老师刁难:「这个角色只有一件舞衣喔,我们没有要另外做衣服,如果穿不进去你就别跳了。」结果呢?「我第一次试就穿进去啰!」他又露出贼贼的笑。即使如此,苏威嘉心里仍感不快:「呃,对,我就是胖,但没办法,我就是这样啊!」
对自己的胖,苏威嘉客观分析,跳舞时确实受限较多。「比如说,做很多动作时,我容易被自己的肉卡住。像折腰我就非常有感触……另外我比较容易喘,因为比其他舞者多背了很多重量在身上,心脏负荷也较大。还有,前阵子我变瘦,陈武康(骉舞剧场艺术总监)就发现我跳得比较高。」
没想过减肥吗?「有。但很难。愈想减肥就愈想吃。」毕业之后,苏威嘉决定继续跳舞,当时爸爸上来和他住了一段时间,就是为了陪他减肥,「我爸每天煮饭给我吃,后来真的瘦到六十公斤,我爸觉得有成果了,就回高雄,然后,我又胖回来了……」
编舞家眼光独到 挖掘表演潜力
因为身材的缘故,苏威嘉鲜少跳到芭蕾舞剧的主要角色。他对此没有太多抱怨,倒是和陈武康一起创办骉舞剧场后,被陈武康在纽约参加舞团的老板,编舞家艾略特.费尔德(Eliot Feld)一眼相中他的表演潜力。
陈武康说,费尔德曾形容苏威嘉是「王子的灵魂在一个胖子的身体里」。对费尔德来说,这样的冲击放在舞台上,张力够,可塑性高,他也因此为苏威嘉重制或新创数支舞码,例如,苏威嘉就曾重新诠释费尔德当年为巴瑞辛尼可夫编制的小品Tongue & Groove。
「那支舞,武康也跳过,但他没有拿到这个角色。武康跳得一定比我好,但可能老板(费尔德)忽然觉得,这个人放上去有机会,可能比一个标准的舞者放在那边有趣。」苏威嘉说。
今年六月,苏威嘉和陈武康也再度赴美与费尔德合作,费尔德且为苏威嘉编制新作ZEPPO。舞一开始,苏威嘉背向众人,白色工人装半褪,露出穿著丁字裤的胖硕身体。他随著旋律缓缓拨弄身上的肉,被传统审美视为赘肉的部分,在拨弄抖动下如同另类的起舞,而苏威嘉款摆的姿态挑衅也自娱,令人印象深刻。
在这之前,他和陈武康与剧场导演林奕华合作的《两男关系》,其中一段独舞,说的又是另一种他对待身体的方式。
在独舞中,苏威嘉不断摔倒在地,爬起,再摔,爬起,再摔……那是几乎叫观者感同身受的疼痛。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反正我肉厚,摔比较不会痛。」
「我在摔的过程中,脑袋想的都是怎么摔比较猛、比较痛,然后就使劲那样摔。」他略沉思,「很痛。真的很痛。但那阵子刚好心情也不好,所以那样做也有种发泄的『爽』在里头。」
跳完之后,苏威嘉的两只手满布瘀青,骨头都肿起来了。有去看医生吗?「当然没有。医生就是叫你多休息而已,或是按时吃药,问题是我不会吃药,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跟医疗资源嘛!」
他双手一摊:「这是不爱惜身体的方式啦!我觉得我是需要被谴责的。」依然贼贼地笑著。他其实没有太多愧对身体的罪恶感。
不忌口不看病 「非典型」的身体保养
想当然尔,这个非典型舞者不会遵照一般舞者维护、照料身体的常规。
苏威嘉的睡眠时间不固定,吃不忌口,身体疼了痛了累了,不要说看医生,他根本不太在乎维修。而他最乐意对身体做的「保养」,一是泡澡,一是每天早上设法赶上暖身课。但他也不承认泡澡是为了身体,「因为我喜欢在浴缸里看书玩电动!」
「每天上课就是最好的保养。我只要哪里痛就拉筋。」苏威嘉说,早起对夜猫子的他是莫大考验,暖身更是每天重复一次从抗拒到接受的过程,「刚开始会很抗拒把身体叫醒,但做到一半左右,身体醒了,就会开始享受,享受那种专心在身体上、在兴趣上的感觉。」
这整个过程,苏威嘉形容是「忘忧」。在访谈中总是开自己玩笑的他,在这小小瞬间,流露了费尔德看见的,属于一个芭蕾王子的浪漫灵魂。
关于苏威嘉
1981年出生的苏威嘉,自国立台湾艺术学院(今台湾艺术大学)舞蹈科毕业 后,便和学长陈武康等人共组「骉舞剧场」。他和陈武康的长年情谊,在近作《两男关系》中有精采的剖析。曾编创演出的作品还包括《楼梯》、《速度》、 《骨》、《正再长高》等,也参与表演工作坊《这是真的》等剧场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