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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千秋(许斌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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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的亚洲 寻找个人与体制的平衡

专访前东京国际剧场艺术节节目总监相马千秋

六月中下旬,应台新艺术奖之邀,日本东京国际剧场艺术节前节目总监相马千秋特地来台担任该奖国际决选评审。从二○○九年至二○一三年担任东京国际剧场艺术节的策展工作,相马千秋展现了她开阔的视野,让艺术节成为亚洲创作力的开放平台,并鼓励创作者与社会的对话。趁此机会,本刊商请台北艺术大学戏剧系系主任、熟悉日本剧场的林于竝老师专访相马总监,一谈她对日本、台湾与亚洲表演艺术的观察。

六月中下旬,应台新艺术奖之邀,日本东京国际剧场艺术节前节目总监相马千秋特地来台担任该奖国际决选评审。从二○○九年至二○一三年担任东京国际剧场艺术节的策展工作,相马千秋展现了她开阔的视野,让艺术节成为亚洲创作力的开放平台,并鼓励创作者与社会的对话。趁此机会,本刊商请台北艺术大学戏剧系系主任、熟悉日本剧场的林于竝老师专访相马总监,一谈她对日本、台湾与亚洲表演艺术的观察。

Q:东京国际剧场艺术节(Festival/Tokyo,以下简称F/T)的策展概念并非只限定于东京地区,而是作为日本面对整个世界的艺术节。在你担任节目总监的五年之间,是否有发现日本的戏剧跟其他地区有什么不同之处?

AF/T从二○○七年开始举办,持续在探讨什么是戏剧、什么是艺术,以及跟我们又具有什么样的关系作为主要概念。我一开始进入F/T其实是想做跟亚洲有关的艺术节。一方面是因为目前艺术家与资金汇集的地方都是以欧洲为主,另一方面是戏剧一定要先看过作品才能够进行评断,而亚洲是距离我们最靠近的一个区域。其实每个作品本身都会显现不同的文化分野与社会性,例如东京、上海、台北等地方都拥有自己的性格,而碧娜.鲍许(Pina Bausch)更将自己所在的城市乌帕塔(Wuppertal)形塑成一个表演艺术重镇。那么,为何不考虑从我们的城市出发,来打造一个属于亚洲共享的舞台艺术平台?

因此寻找世界上各种与亚洲及日本相关的作品,即时介绍并连结不同城市,是我作为F/T节目总监的一个挑战。我们也筹划一些鼓励亚洲年轻艺术家参与的应募计划,探讨在东京可以发生什么、而在东京演出的亚洲作品又代表什么,进一步将日本东京所发生的戏剧,共享到整个亚洲地区。至于什么是戏剧、什么是艺术,我认为就是将外部所发生的事物连结到内侧,这也是在创作过程中过于理所当然所以不容易被察觉的一件事——「艺术就是透过自己的作品、表演等形式向社会与时代应答。」

Q:在整个亚洲,日本的F/T是一个具有非常强而有力指标性的表演艺术活动。不单是亚洲的一个艺术节,也可以说是世界的先驱。如果从世界的眼睛去看台湾的艺术表现,又具有什么样的特色呢?

A台湾虽然不是一个很大的国家,但是在艺术的制度面上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读艺术大学的学生在校园里向老师学习,逐步成立自己的剧团,再朝著更大的舞台,例如国家戏剧院迈进,这是一个单纯而明确的途径。与韩国一样,年轻艺术家可以在校园里摸索出自己的方法,有制度且学术扎实地承接上一代的教导,这是一件好事。日本的情况就相对混乱许多,大部分艺术家来自于莫名其妙的地方,从毫无关联的学习过程发展出自己的才能。我认为这两种方式都各有好坏,毕竟靠自己一人的力量会显得有些单薄,但艺术其实也必须维持多元发展的可能。有很多作品都混有某些系统或是大师风格,但这次来参与台新奖看到很多从未见过的作品,也都成功地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分野。

我来过台湾好几次,实际上观赏的都是以参赛作品为主,不能给予一个很整体的评价。但从高俊宏等人的作品中会发现:台湾跟日本一样,必须不停考量自己与其他国家的关系,处于一个被美国、中国及亚洲各国撕裂的状态。例如日本与韩国的电视节目、连续剧等文化有愈来愈相似的趋势,也正因为如此,更要在这处境中追求自己的定位及思考与他者的关联,同时创造个人的艺术表现。

看过台湾艺术家的作品后,我觉得都具有很强烈的人性关怀及归属感,这种作品的亲密性是值得维持的。而且台湾的艺术创作有著很好的技术面,如果可以再强化作品的「他者性」(注),应该能够创造出更为强而有力的表现。只要艺术家持续关注社会的脉动,当未来产生某些新的变迁或事件,就可以期待有更加突破性的成长。所以我希望台湾在历经太阳花学运这样的事件后,会刺激出更多新的艺术表现与作品。

Q:现在的日本艺术表现愈来愈接近社会与个人,虽然艺术节还是有大型的制作,却不再以知名度,而是作品的力量作为主要考量。一个策展概念强烈的艺术节,会具有清楚的问题意识,邀请许多与社会关系密切的作品。相马总监对于艺术与社会的关系有什么样子的想法?

A我离开F/T其实有许多理由,有一部分就是跟能否反映日本社会的观点有关 。近代的日本是一个很「浮动」的社会,但在最近几年,尤其是三一一大地震以后,原本飘浮的社会观点逐渐走向踏实,开始有人讨论核能问题、高喊日本加油,整体形成一股团结的力量,产生人与人之间的连带关系。对照这几年台湾与韩国的经验,艺术家更能透过自己的双眼去观看,确认许多社会现实与事实。

在离开艺术节之后,我开始思考现在要做些什么。虽然艺术节掌握相对较大的权力,容易跟艺术家产生较好的互利关系,但我在思考的是,如何在独立个人与体制之间找到一个平衡。例如台新奖也是一个制度,一个奖的举办需要体制的力量,同时艺术也需要个人的发展。对于艺术家个人,我在东京成立一个艺术公社,公社其实是以前日本国营企业的称呼,但我希望可以从艺术这种个人的创作方式去完成某些大众的工作。希望台北、台南,甚至香港、北京,每个城市都可以成立自己的艺术公社来连结个人与个人,借由水平的连线建立网络,最后可以形成一个亚洲艺术公社。让体制与个人都不可或缺,如何双管齐下追求平衡,是我日后努力的目标。

Q:你认为三一一之后的日本,有产生什么不同的变化吗?

A有人说没有任何改变,但我个人认为是有的。例如震灾后艺术家们开始讨论可以做些什么,我们F/T又可以做什么样的事。的确有许多事是艺术无法做到的,像是医疗服务或军队救灾,但经过两三年的时间,艺术或许可以做些什么,例如与死者对话及回忆死者、把某些过去的集体经验重现,或提出核能问题让社会产生不同的看法,我相信艺术是可以在社会产生一些力量的。

在地震发生后,F/T的观众席一直弥漫著紧张的气氛,许多人因为经历地震开始回想至今为止的人生,讨论核灾发生后究竟要选择逃亡或是留下,虽然每个人的观点都不同,但艺术可以把讯息传递出来提出一些问题,而不单是对或错的二元思考。我觉得震灾某些部分反而提高了艺术的价值,让人看到艺术的力量。至今福岛的居民仍然无法返乡,无论是自民党或国民党,我们所生存的社会都有著许多无法理解的部分,但在这些时候艺术就会让人感觉美好。不管是台湾或日本,有时反而因为不安定所以增强艺术表现的力量,而震灾后的日本世界观真的变得相当地不同。

Q:最后,关于今年台新奖采用的新制度,相马总监有什么看法?

A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挑战,也是一个很好的做法。自己在做艺术节的时候,常常觉得艺术家除了将毕生经验与努力拿来做作品之外,也要兼顾不同领域的信赖关系,所以如果作品可以拿到台新奖,会是一个很好的鼓励。艺术家不只要尝试跳脱思考的框架,还必须坚定自己的想法,运用批判的眼光来呈现自我表现能力。我认为今年台新奖采取的新评审方式,其实提供艺术家一个很棒的机会,与自己的经验产生更深的连结。

同时,审查艺术的人也必须懂得审查自己,因为审查者与被审查者双方的信赖感是一个奖价值的一部分。所以台新奖借由新的制度,尝试追求一个新的价值观是有必要的,因为这个奖评价的标准正是作品所创造的新价值,这也是目前在整个亚洲相当独特且值得效法的部分。

注:在主体性建构中考量与他者的差异,协调与主体间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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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档案

  • 1975年生,早稻田大学毕业后,前往法国里昂第二大学攻读文化政策与艺术管理。
  • 2002年加入NPO Arts Network Japan,曾参与东京国际剧场艺术节的策划(2004-2007年的中东系列),并建立「横滨艺术平台:陡坡工作室」表演空间,于2006年至2010年间担任总监。
  • 自2009年春天至2013年,担任东京国际剧场艺术节节目总监。于2012年建立了「东亚驻地对话」,作为东亚艺术家与策展人间的沟通平台。
  • 2012年起在日本文化厅的文化政策委员会担任委员一职。

(以上资料参考台新艺术奖网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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