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李希特是德国知名剧场导演也是重量级剧作家,而他与荷兰编舞家安努克.范.黛可合作的系列舞蹈剧场制作,更让他的表演创作更形丰富。他的作品,常与演员一同发展而来,探讨的课题与当代生活息息相关,如全球化的流动、媒体的无孔不入、破碎的人际关系、复杂的身分认同等,他说:「我想创作一个平行的宇宙,可以用来反映我们的真实社会,但超越成为不同的事情、不同的地方。」
舞蹈秋天—澳洲块动舞团《归属习题》
11/20~21 19:45 11/22 14:45
台北 国家戏剧院
Workshop 舞者演员跨界工作坊
11/18 13:00~18:00 台北 国家戏剧院排练室
Artist-Talk 大师讲座
时间、地点请参阅国家两厅院官网
INFO 02-33939888
生于一九六九年的福克.李希特(Falk Richter),是当代德国重要的剧场创作者之一。李希特毕业于汉堡音乐戏剧大学导演系,并自一九九四年起,在德语区舞台发表作品,作品曾见于汉堡、柏林、苏黎世、奥斯陆、阿姆斯特丹、布鲁塞尔、萨尔兹堡、亚维侬、伦敦、爱丁堡等欧陆舞台,近年来更与跨国团队合作,巡演于国际。
李希特执导许多当代剧作家的作品,包括英国剧作家马丁.昆普(Martin Crimp)、卡瑞.邱琪儿(Caryl Churchill)、莎拉.肯恩(Sarah Kane)、哈洛.品特(Harold Pinter)等人的作品。这些剧作之中,不少是「新文本」的代表作品,也成为李希特碰触当代议题、为其世代发声之重要媒介。然而,文本的当代性不见得仅能由当代剧作中呈现,亦能由经典作品挖掘出与当代观众对话的各种契机,李希特因此导演如莎士比亚、席勒、契诃夫、布莱希特等剧作家作品,以强烈的舞台意象赋予经典文本新诠释。
李希特自己也是成就惊人的剧作家,其创作剧本已被翻译成廿多种语言,包含较为台湾观众熟知的《电子城市》(2003),及近日收录于《当代德国剧作选2》的《无感伤痛》 (1999)。《无感伤痛》也是李希特与荷兰编舞家安努克.范.黛可的首度合作,两位创作者运用舞者的语言与动作,配合音乐,展现其中角色的孤独处境与身分的模糊界线。两位艺术家发展了一系列舞蹈剧场作品,包括近期的《信任》(2009)、《保护我》Protect Me(2010)、《醉》Rausch(2012),及此次来台、与澳洲块动舞团合作的《归属习题》(2014)。
李希特个人的作品,常与演员一同发展而来,探讨的课题与当代生活息息相关。例如,全球化的流动、媒体的无孔不入、破碎的人际关系、复杂的身分认同、片段的资讯习得等面向,都可以在其作品中发现。李希特剧作里的「角色」,比较像是与工作的演员特质紧密扣合、带有演员个人特色者,与经典剧作中的「角色」概念不尽相同。
流行音乐是李希特作品的重要组成之一,他也因此有了“Pop-director”的封号。如《电子城市》里最重要的歌曲,来自于英国二人团体 Eurythmics,多莉.艾莫斯的作品在《无感伤痛》 扮演重要地位,而《上帝是个DJ》更是直接借用英国电子舞曲团体「无信念」的榜上名曲。李希特近年来亦尝试与当代音乐家合作新歌剧。
趁著他将与块动舞团访台,本刊特地透过电子邮件,访问这位德国剧坛的重要编导,一谈其创作文本与执导剧场的思考。
Q:你已经执导了不少作品,包括你自己写的、或是其他剧作家的。哪些是你喜爱的剧作家?未来几年,如果要导别人写作的作品,选择可能会是哪些?
A:最近这几年,我已经开始建立了自己的剧场语言:根据我自己的文本,我与一群演员、舞者、音乐家一起发展演出。我为演员和肢体表演者写文本。我有兴趣的,是研究现代社会中,政治、社会、经济系统如何影响身心。我在作品里整合不同创作形式:文本、舞蹈、音乐、录像艺术、空间,也涉及理论、言说、研究。这阵子,我愈来愈有兴趣的,是整合表演者的私密故事、及后殖民时代中对认同、性别与文化传承等问题。未来几年,我计划在这方面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我对莱纳.华纳.法斯宾达(Rainer Werner Fassbinder,编按:德国重要剧场、电影编剧与导演)的作品很感兴趣,而我也尽可能阅读年轻剧作家作品。我对现时此刻的事物很感兴趣。我想知道还活著的作者们怎么观看我们的世界,及他们为世界带来什么样新的想法与概念。
Q:一九九七年十月廿四日,你在阿姆斯特丹执导了马汀.昆普的《做掉她》Attempts on Her Life,是该剧在英国之外的第一个制作。当初为什么决定要做这个作品?
A:对我来说,这个剧本是世纪末新文本的一个里程碑。为了讨论一个从未在舞台上搬演出来的角色,这个剧本放弃了传统的剧场角色。而它也处理重要的政治与社会议题。对我来说,这是戏剧写作新的一步。我也将这个剧本翻译成德语,我的母语。
Q:你做了不少在伦敦宫廷剧院(Royal Court Theatre)演出过的英国剧本,在你的作品里,你甚至也向这些作品致意,像是在《神是一个DJ》里提到瑞文希尔(Mark Ravenhill)的《瞎拼.干》Shopping and F***ing(编按:另译《血拼与炒饭》)。这些作品是否影响了你的创作?
A:当我在大学修导演时,马克.瑞文希尔与莎拉.肯恩的英国浪潮冲击了德国。所以,是的,我读这些剧本,他们在剧本里大力提及社会与政治议题。以强势的角色、粗俗的语言、直面的美学,这些作品处理柴契尔政权摧毁社会福利后的粗暴世界。这些剧作与当时德国剧作家的创作很不一样。当时的德国剧场比较具文学性、比较偏向古典剧本。在千禧年交替之际,是我这一代的年轻剧作家,将新的形式与内容带到德国剧场界。无疑地,当时英国剧作家的激进,让我们受到很大的启发。
Q:你觉得做别人的作品与创作自己的作品有所不同吗?导演别人的作品是否比发展自己的创作容易些?
A:是的,会比较容易,不过对我来说,会比较不有趣。导演已经完成的作品当然容易些,因为剧本已经完成,我只需要诠释剧本。我自己的创作中,我会从空白的页面与空白的舞台开始;一切都是从我的想像及排练场里的实际工作开始。从手中一无所有做起,是很吓人的,不过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与意象,看著剧本发展并看到结果,感觉很棒,让我更为享受创作自己的作品。我觉得这是我特定的艺术形式——与一群演员和舞者在对话中一起发展。
Q:在你的创作中,有时候作品有现场音乐,有时候音乐是作品里的主题曲,如《电子城市》里的〈雨又来了〉、《冰层之下》里的〈狮子王〉。在不同的作品里,你还提到收音机头、多莉.艾莫斯、尼尔.杨、宠物店男孩、碧玉等。请说说流行音乐在你作品里扮演的角色。
A:对我的作品来说,声音很重要。我们时代的声音——流行音乐常常能捕捉一个世代的情感状态,带出回忆、并能带出一整个图书馆般的各种关联。不时地走出理性,沉浸到音乐的感性空间里是很重要的。
Q:在你最近的作品里,你尝试以「角色」的阙如,来处理全球化之下各种形式的焦虑——无论是个人的、财务上的、或政治上的。你觉得如此呈现「演员」、而非「角色」的手法,可以带来什么样的优势呢?
A:有时候我会为特定演员撰写文本,或者,有时候某些演员真的能启发我写出特定文本时,我会因此改动文本;若是有这些情况,我会把演员的名字放在文本的顶端。这样的文字,便成为他们的文本。他们要处理文本的内容、韵律及美学形式。与其说是创造一个虚构的角色,不如说他们通过我的文本,从我文本之中捕捉的不同思路与想法,走出自己的路——所以在舞台上可以见到的,是这些演员,而不是角色。观众看到的,是这些以自身面对我的世界的演员,但他们没有假装成是别人。对于有足够勇气,能够在舞台上展现个人化与亲密面向的演员,以及能在作品出带出自己的演员,我非常有兴趣。
Q:通常「对话」是用来推动剧情的要素,从而强调由台词建立的文本空间。因为不给观众一些明确的角色,你的部分作品少了对话。在如此不像一般「戏剧」的作品里,文本的功用为何?
A:根据议题的不同,我运用不同形式的文本。有些作品,像是《归属习题》就运用大量的对白。其他作品,像是《冰层之下》,我写了因为与自己将生命全力奉献给工作与金钱,从而放弃团结互助的概念,所产生的孤独与寂寞。因此,是的,我的角色就没有对话,他们不与其他人直接沟通。我将自己看成受到毕希纳(Georg Büchner)、布莱希特与海纳.穆勒一派相传。毕希纳,以及特别是穆勒,真的改变了我们对戏剧中文本的看法。文本有自己的生命。文本可以存在于舞台上,不须通过角色及对话的形式而成立。
Q:你认为剧场是沟通的好工具吗?能请你多告诉我们,透过剧场实践,你想建立什么样的沟通模式?
A:剧场是沟通异于主流思考的好地方,是分析我们活著的世界,及世界如何让我们感觉、思考与行动的好工具。剧场是一个我们能够与一群人分享经验的地方,我们得以感知、观看、听闻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从未感知、观看、听闻之事。它是个很棒的艺术形式:对我来说,剧场里有很大的自由度和启发;对我来说,它是个更好的世界——对比于外在的世界,每件事都可以更为锐利、更为激烈、更令人震惊及更为美丽。剧场是个我们可以对抗我们的世界、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恐惧、我们的欲望、我们的灵魂之场所。以我的作品来说,我想创作一个平行的宇宙,可以用来反映我们的真实社会,但超越成为不同的事情、不同的地方,而我们得以在体验恐怖事件的同时觉得安全;或者我们可以与从未遇过的人觉得亲近、并与未曾体会过的事物有情感上的牵动。这是个凝结压缩的世界。两小时之内,你可以得到生活的浓缩精华。而且,我喜爱剧场带来的社群:我们在创作的过程中分享彼此的生活,并且在创作时真正地了解对方。
编按:《归属习题》的剧本(英文)收录于李希特新书Small Town 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