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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元月十四日江蘇崑劇院張繼靑來台演出《牡丹亭》,圖爲〈寫眞〉一折。(師範大學國文系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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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門劇種,熱門戲 漫談《牡丹亭》

「這樣好夢,我喬小靑怎麼就夢不著一個啊!」喬小靑卻想不到,後世伶人詮演《牡丹亭》,可是一夢多版。

「這樣好夢,我喬小靑怎麼就夢不著一個啊!」喬小靑卻想不到,後世伶人詮演《牡丹亭》,可是一夢多版。

不論在大陸或台灣,崑曲都可說是一個冷門劇種,整個大陸只有六個職業劇團,有些團一年演不到四十場戲,甚至劇團所在地的人們對這個劇種或劇團都毫無所知。在台灣只有一個業餘劇團,一年演不到一場戲。在這麼一個冷門的劇種中,卻有一齣大熱門的戲,就是《牡丹亭》。

數度搬演《牡丹亭》,各有發揮

民國七十六年水磨曲集爲慶祝笛王徐炎之九秩嵩壽,曾演出《牡丹亭》中的〈遊園〉、〈驚夢〉、〈拾畫〉。七十九年參加文建會文藝季又推出《還魂記》,包括〈遊園驚夢〉、〈拾畫叫畫〉、〈幽會還魂〉。民國八十一年國家劇院製作《牡丹亭》,邀請旅美大陸崑劇皇后華文漪飾演女主角杜麗娘(詳見81年10月本刊試刊號第66至79頁)。今年元月二日浙江崑劇團王奉梅也在國家劇院演出《牡丹亭》;元月十四日江蘇省崑劇院張繼靑則在台北師範大學禮堂演出《牡丹亭》。這些是近年來台灣觀衆所見到的較大型演出,其他還有各校崑曲社小型公演中也經常排演〈遊園驚夢〉,因此《牡丹亭》成爲內外行耳熟能詳的一個熱門戲。

水磨曲集演出的〈遊園驚夢〉是按一般曲譜的唱法,身段則是由徐炎之夫人張善薌女士所傳;〈拾畫〉、〈叫畫〉是綜合了浙江崑劇團小生汪世瑜,以及上海崑劇團小生蔡正仁、岳美緹的唱腔和身段;〈幽會〉、〈還魂〉是以上崑蔡正仁、張洵澎的唱腔爲本,而由岳美緹總排。做爲一個業餘劇團,在兩岸尙未開放的年代,水磨擔負著傳承崑曲的重責大任,但限於本身的條件,也只能按著旣有的模式演出。不過對於《還魂記》,水磨仍做了小小的嘗試,以簡單的布幕式景片,區分花園及書齋的場景,並以〈題曲〉這齣戲中喬小靑夜讀《牡丹亭》所唱的曲詞貫穿全劇,同時把〈尋夢〉一折中杜麗娘自述與柳夢梅見面的情景,以花神的合唱唱出,做出旁白及敍事的效果。

國家劇院製作的《牡丹亭》基本上是以上海崑劇團的劇本爲主,上崑演過不少次《牡丹亭》,過去都是由華文漪和岳美緹合演,最近一次演出是今年元旦期間,由梁谷音與蔡正仁搭擋。華文漪與岳美緹的《牡丹亭》本身就有不同版本,但大架構是一致的,從學堂、遊園、驚夢,經尋夢、情殤、冥判、拾畫、叫畫、幽會,至回生結束。劇本重新經過整合,唱腔也大幅度更動,許多低腔都改爲比較高的音階,長腔也縮短了,聽起來更爲流暢,雖說以杜麗娘和柳夢梅的戲爲主,但搭配的春香、陳最良、杜父、杜母、甚至判官,都有唱作,可以說是很整齊的一個群戲。但國家劇院製作的《牡丹亭》卻因搭配的都是平劇演員,一時間很難學會大段的崑腔,而刪掉了許多唱段,殊爲可惜。

王奉梅與張繼靑的《牡丹亭》是同一個版本,經過傳字輩老師姚傳薌整理而出,主要戲份在杜麗娘的爲情而死,在〈離魂〉末了,杜麗娘身披大紅斗篷,手持柳枝下場,則是他日回生的一個象徵。這種演法由〈遊園驚夢〉到〈尋夢〉、〈寫眞〉、〈離魂〉,幾乎是杜麗娘的獨腳戲,每一折都有大段的唱腔,而且配以不斷的舞蹈、身段,是對演員功力的一大挑戰,想要欣賞演員個人演技的觀衆卻可以大飽眼福和耳福了。

改編各擷所要,作不同表現

源自明湯顯祖所作「臨川四夢」之一的《牡丹亭》,自出世以來已有不少人加以改編,加上每個人對舞台效果的要求不同,運用不同的表現手法。例如在王奉梅和張繼靑的演出中,〈寫眞〉是很重要的一折,上崑的〈寫眞〉則一筆帶過,而且在說白中表明是遊園回來後不久就畫好了,雖與原著相去甚遠,但似乎較爲合理。試想〈寫眞〉詞句中流露杜麗娘滿面病容,消瘦到自己不忍卒睹的地步,那麼對鏡自畫的畫像,怎能如健康時一般美麗?又〈驚夢〉一場,夢神和花神的安排是演出者可以充分發揮的地方。原劇本中,杜麗娘是直接夢見柳夢梅,現在則有以夢神或花神來帶領二人見面的。一個角色的從無到有,是否有蛇足之嫌,就見仁見智了。

而花神更有多樣安排,最簡單的是一個花神,男相、女相皆有之,甚者達二十四人之多,也有用四個花神表示四季的花,或十二花神表示每月不同的花。扮相上,有淸一色女裝打扮的,也有按不同身份的花神,做男女不同的扮相。目前一般演花神都是手持花束,二十幾年前,徐炎之、張善薌伉儷爲各大學崑曲社排演〈遊園驚夢〉,曾有花神手持紗燈的堆花場面。紗燈上是手繪花卉,內燃蠟燭,每個花神拿的都是一對可開可合的紗燈,亮相時舞台燈全滅或半滅,紗燈內搖曳的燭光,造成很浪漫的氣氛。只是紗燈製作費較高,又不易保存,演出時燭火也不易控制,後人就不敢再嘗試了。

愛情戲最適用豐富的音樂和舞蹈身段來表現

《牡丹亭》本身是個曲折的愛情故事,雖然以科學的眼光來看,有些情節未免荒唐,如夢到一個人竟是後來的丈夫,人死三年後還能回生等,但基於人們對眞情至愛的嚮往,使得故事本身就受人喜愛,〈題曲〉中喬小靑也說:「這樣好夢,我喬小靑怎麼就夢不著一個啊!」

旣是愛情故事,就容易用豐富的音樂和舞蹈來表達,這就合乎了崑曲的特性,因此不論是上崑群戲的演法或浙崑獨腳戲的演法,除了唱腔以外,都加上不少配樂。上崑最近一次的演出,甚至嘗試在過場中使用西樂的管弦樂來銜接,務使觀衆享受耳目之娛。台灣自徐炎之夫婦開始推展崑曲,就不斷在敎〈遊園驚夢〉,因爲這不但是張善薌的拿手戲,而且以〈遊園〉來說,崑曲基本的腔格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在〈遊園〉中,以〈遊園〉爲入門戲是最恰當不過。

有人譏評徐炎之夫婦只傳下了〈遊園驚夢〉,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如果〈遊園驚夢〉沒有成爲大家熟悉的一齣戲,今天未必會有那麼多觀衆走進劇場去看這個少爲人知的冷門劇種。而基於觀衆和演員對《牡丹亭》的共同喜愛,只要崑曲還存在,《牡丹亭》勢必會一直傳唱下去。

至於有人欣賞華文漪的自然演技,有人欣賞王奉梅的氣質,有人欣賞張繼靑的唱腔,各人有各人的愛好,就不在本文討論之列了。

 

文字|陳彬 水磨曲集副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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