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團七年的優劇場,從早期的強調田野調査、尋找東方特質的身體,一直走到今天的融合大自然於體內,「坐」似乎是這個轉變的最大觸媒。這個轉變同時也呈現出一個有生命的團體成長過程中的紀錄。
優劇場《心戲之旅》
9月9日-12日
木柵.老泉劇場
聯絡電話:912-5521
那日在山上排練《初生落葉》,赤著脚在土地上快速地奔跑、翻滾,泥土和汗水滲進了皮膚,進入體內……
突然,喜悅襲來,一股無名的力量自內傳到手心,雙手竟沈沈的往土中伸去,想要進入土中,很深很深地想要全身深入土裡。和著嘴角泛出的微笑,一個聲音若有所悟地傳到大腦,是大自然嗎?是跟土一樣的大自然嗎?是跟狗、跟雞一樣的大自然嗎?
靜坐的「文化」
整整在山上生活了兩年了,自從前年阿禪從印度回來,帶回身心覺醒的靜坐法門,「優」的團員也就由業餘的工作方式,轉為全職整日地排練和訓練。山終於愈來愈熟悉,連單獨夜行都感到安全親切。
從創立優劇場那天開始,就給了優一個很大的「計畫」叫做「溯」。在這樣的計畫中,「偉大的」心胸吿訴自己和優人如何體悟傳統、心懷今日地去做一個具有東方身體特質的今優人。也在這樣的「意圖」裡,頭五年,「優」做了許多事,看廟會、學車鼓、八家將、道敎科儀吟唱、陪媽祖走路進香……這些有形的努力,不外就是想要讓自己在這樣失根的年代裡「有文化」。
在「溯」計畫的影子裡,《鍾馗之死》、《老虎進士》、《巡山頭》還有《水鏡記》相繼產生。也在這每齣的戲中,「優」出現了一種風格──寬大的戲服、疏離的面具和低低的身體,一種屬於東方的神秘漸漸浮出。然後,也就在優劇場舉辦五週年慶的時候,優的內在則悄悄地開始轉變。
也許是因為對生命潛藏的懷疑,也許是被沈重大衣服壓得喘不過氣來,也許是本能地自省吧!想丟掉很多東西,想呼吸新鮮空氣,然而我知道,是因為那兩個月的「坐」,曾經在那個只對它功利地「訓練」「上課」「排戲」的山上,整整兩個月什麼事都不做,只靜靜地坐著,看自己和那座山。所以《初生落葉》被坐出來了,沒有很重的衣服、面具、沒有「溯」、沒有文化也沒有風格。好像有一個「壓力」被丟掉了,也好像才回到山中,跟土跟樹跟天空一起玩。
讓身體融進大自然
現在不再覺得上山很不一樣了,也不再刻意地把山當做什麼「特色」了。上山就是上山,心中也看不見它了。只是有時進入台北市,會感到空氣汚濁不舒服。那個「今之優人」也不見了,那個具「東方身體美學」的優劇場,好像有點像記憶。而現在只有一些人,他們在山上很自然,當毛毛蟲爬過身體,就讓它慢慢地爬過,當飛蛾掉進水裡,就輕輕把它救起。
優人的身體變了,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特殊的,也沒有什麼特別技巧、功夫。但是,也許是山路走多了,也許是赤脚在土地上打滾久了,那個身體有點模糊,也常消失在山林間,好像看見又好像不見。可能這正是一種「身體」吧!一種隨心之所欲的,或說隨形之所易的渾沌身體。如果說它是東方的,應該是的,但它更像一種「大自然」吧。
文字|劉靜敏 優劇場藝術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