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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祿堅持傳統戲曲美學,布袋戲演出時文武場絲毫不得馬虎、減省。(薛湧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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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藝傳心

記布袋戲藝師李天祿的授業貢獻

集各種終身文化獎項榮耀於一身的布袋戲藝師李天祿,累積八十年來對布袋戲的執著奉獻,將台灣「偶戲」推上國際舞台,也推廣至國內許多學校社團。大師不幸於八月病逝家中,他的活潑身影、睿智言語、操偶造詣遂成爲一則傳奇,存於台灣熱愛傳統戲曲藝術的人們心中!

集各種終身文化獎項榮耀於一身的布袋戲藝師李天祿,累積八十年來對布袋戲的執著奉獻,將台灣「偶戲」推上國際舞台,也推廣至國內許多學校社團。大師不幸於八月病逝家中,他的活潑身影、睿智言語、操偶造詣遂成爲一則傳奇,存於台灣熱愛傳統戲曲藝術的人們心中!

李天祿──台灣布袋戲在國際偶戲舞台上的代名詞。「影視明星」之外,他在眞實人生舞台上的表演,同樣令人覺得精采眩目。

國際特級演員的「傳統」使命感

幾年之前,在一個兩岸偶戲交流會上,來自福建的偶戲藝人都頂著「國家一級演員」、「二級演員」光環……,而與會的台灣藝人雖也都是得過「薪傳獎」的名藝人,似乎缺少那一份來自制度上對個人表演藝術肯定的榮耀,而當會議主持人邱坤良介紹到李天祿時,一句「國際特級演員」,引起哄堂熱烈的掌聲和笑聲(呵!「國際特級」蓋過了「國家一級」)。電影《戲夢人生》李天祿旅遊世界各國的表演以及洋徒弟遍布世界各大洲……,讓李天祿登上了國際舞台,「國際特級演員」對李天祿而言,倒不算溢美。邱坤良私下形容李天祿是個「偢Kae-ka」的「老黑狗」。「偢」在台語原始語意上大致是:對「性充滿著嘗試、挑釁的爆發力」。而李天祿正是這樣一個對偶戲表演藝術有著自己的堅持、卻又對新的表演藝術「偢Kae-ka」的一個人。

雖然他對參與文化的企圖心表現得很「偢」,卻也潛存著一些排他性格。李天祿對於非「傳統表演程式」、非以身、腔表現的表演就頗不以爲然,然而這也僅僅只限於他所熟悉的布袋戲而已,他堅持傳統戲曲表演的美學程式──出將、入相、唱、唸、做、打……絲毫不妥協,這得歸因於他對布袋戲表演藝術的投入及數十年培養的獨到藝術經驗,從他親自上台以布袋戲扮演京戲、北管戲、歌仔戲看得出來他對傳統戲曲的心胸其實是開闊的。懂得欣賞一種傳統戲曲的人也通常都能欣賞、接納其他不同的戲曲表演,但是對於「超出」戲曲表演,也通常會有一種對「傳統」的使命感,認爲「超出」是一種對優美傳統的破壞。李天祿對於傳統布袋戲的堅持是如此:不認同野台戲灑狗血似的金光布袋戲、不願向「竄改」舞台上典型的歷史人物的戲劇妥協。

在校園中扎根

與李天祿認識的十八年來,對李天祿有過好幾次不同的看法和評價,最終我對他則是充滿敬重。近十幾年來台灣各地中小學校普遍展開的布袋戲課程或布袋戲社團,雖然是許多關心、喜愛布袋戲表演藝術的人共同努力的結果,但是李天祿應居首功。尤其是他的「亦宛然」在許多學校開風氣之先,做傳習布袋戲表演藝術的工作,逐漸讓一般社會民衆、敎育界,尤其是學生和家長把「學布袋戲」看作是一件學校社團可以來作的「有意義」的事,「亦宛然」以實際行動逐漸改變大衆對傳統「做戲人」的觀念!

雖然李天祿系下弟子中,多的是「堅持傳統」的實踐者,其苦心孤詣固然値得同情,不過我在與李天祿的接觸瞭解當中,發現他把「學」傳統布袋戲只當作是一種手段、一種學習的過程而已,而不是最終的目的。我倒是覺得李天祿傳藝的最終目的應該是「在不違背傳統戲曲美學精神的情狀下,爲布袋戲發展出一條新的道路出來」,所以他堅持要有文武場、戲曲音樂、木雕彩樓、泉式小戲偶……,目的是爲了藝術的「基礎」以及培養表演者的對傳統表演藝術的涵養。不過他的理想並未實現,反倒是許多學布袋戲的人(包括他的部分學生在內),把傳統布袋戲當作是學習的目的,把自己置身於和「現代化」對立的立場,於是苦心孤詣也就在所難免了。

有生命的掌中木偶

仔細觀察李天祿的掌中技藝,不難發現李天祿除了對小旦、三花仔,以及特定的歷史人物角色,在表演上有特別的藝術功力之外,他對市井小人物的身段動作表現其實更可觀,他的表演不僅僅只是技巧上的熟練而已,而是把掌中木偶當作有生命的演員,他指掌中木偶的身段和市井小民言行舉止、習慣動作常是一體的兩面。這種藝術的功力絕非表演技巧純熟可以比擬,亦非敎學可以傳授的,不知他這份表演藝術的心竅,是否來自於他的生長、成長環境,以及他在戲夢人生的歷練中涵養的?或許吧,在早期農業社會基層民衆生活形態下,和李天祿個人在日據時期、戰爭時期以及國民政府逐漸到民主社會,他都有較其他藝人有更多不同的生活歷練有關吧?

以目前我個人所見到的來說,除了他的兩個兒子陳錫煌、李傳燦在部分角色的操作上有特別的功力之外,其餘實不多見特殊之人。而中南部部分藝人在指掌技藝上的特別功力和技藝,李天祿也頗能以慧眼看待,例如對台南關廟美玉泉的黃順仁在武打方面的技藝、五洲園弟子在口白、古文詩詞方面的能力,不但推崇有加,也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夠吸取他人之長。可惜的是,表演的技巧可以經由傳授,藝術涵養卻是必須親自去體會和培養,藝術經驗必須自己有所「心授」。

爲子弟奔走

在李天祿布袋戲文物館成立之後,突然間,李天祿似乎從絢麗繁華中退了下來,在他晚年的最後三、四年間,李天祿指導他的兒子李傳燦做傳統的布袋戲頭盔、也曾經要把大龍峒陳家以及板橋林家的歷史恩怨搬上布袋戲舞台、也參與霹靂布袋戲的活動,他的活動似乎已經退到幕後,且不拘泥於傳統或現代。

這三年來,李天祿抱著年老力衰的身體,幾次南下與中南部的布袋戲藝人交誼,參加中南部布袋戲藝人舉辦的王爺會、南北祖師會,這是李天祿成名以來眞正回到屬於布袋戲界的活動。與李天祿的談話中我瞭解到,李天祿不辭辛勞以衰老的身體南下交誼,其實是爲了替弟子開拓道路,而他竟有這份心思……。幾次下來,鹵莽自大之輩兀自鹵莽自大,而有心之士早已建立傳藝共識與「同是王爺子弟」的情意,李天祿近年重新走過的中南部,是未來他的弟子將要與布袋戲開拓的坦途,如果他的弟子有意朝社會劇場發展的話,必能體會師父的這番心意。

 

文字|江武昌  台北偶戲博物館籌備處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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