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處於地下室,結合了劇團、表演廳、排練室、視聽室、展覽廳與交誼廳等功能的劇場空間,一則因爲地理位置的座標聯想,二則冀願南方文化深植的企求,這個劇場的名字就叫做「南風文化底層」。
一處位在高雄市中正二路彩虹公園旁寧靜住宅區的地下室空間,若不是牆邊的旗幡標誌著一處特殊的所在,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忽略了她。特別是當樓上的幼兒園搬遷之後,連唯一的俯式照明燈都給無情斷援之下,夜晚逼近開演時分,連舊雨都得倚賴熟悉的磚道與敏捷的脚勁引領;更遑論新知,著實就得靠著半摸黑的尋尋覓覓,方得其門而入。這與離該劇場步程僅約五分鐘、燈火燦爛的中正文化中心至德堂、至善廳兩大劇場場地相較,這處潛伏在樓群地底之下的小劇場,似乎顯得有那麼點挑釁且伺機而動的況味。
身心渴望的歸屬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對於劇場人而言,擁有屬於自己的活動場地與團址意味著實踐夢想的第一步;然而,擁有一個劇場則象徵著夢想的無限延伸;當然,一不小心,也可能成爲「夢魘」的無限繁殖。從江都街的舊址遷移至此三年,回憶建構出這個場域的一磚一瓦與點點滴滴時,該場地的負責人、亦即「南風劇團」的團長陳姿仰不免感觸良多:「『南風』發展到某一程度之後,團員長期地沒有歸屬感、排練場地不定導致凝聚力分散等,在在迫使我們強烈地渴望一個眞正的家。」面對劇團生命階段性的轉折,在「擴張」與「無疾而終」之間,性喜冒險的女主人選擇了前者的挑戰。
於是,在當時資金並非優渥的條件下,透過卓明居中介紹了地點,再尋求從事空間設計工作的友人協助規劃,並加上劇團成員給予因應劇場空間特殊需求的技術建議,如此衆志成城、「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的多重協助與腦力激盪下,一處結合劇團、表演廳、排練室、視聽室、展覽廳與交誼廳等功能的劇場於焉誕生。而一則是因爲地理位置的座標聯想,二則冀願南方文化深植的企求,「南風文化底層」之名也就從而確定。
從一樓完全開放式的入口拾級而下的半室內空間,可以發現該設計在色、材的選擇上,採用了以赭灰爲基調相間的規則磚面與造型簡單的空心磚作爲區隔,並隨著階梯的動線置放了許多矮樹與蕨類、黃金葛等濃綠植物;灰褐紅綠之間,充分將南台灣特有的亞熱帶風情表現無遺。另一方面,依據環保回收的創造概念,從階梯扶手下方的支撑結構、地下室庭院交誼廳的天花板,乃至於懸掛在玻璃門上方刻劃著「南風文化底層」的額匾,也都鑲崁拼貼了大量類似經二度使用的鋼骨鐵板;經由空氣的氧化作用與時間的洗鍊,鏽鐵的褐赭竟流洩出另一番獨特的「地下風情」。如此種種硬體設施外觀的細部裝點,不但呈現港都邊陲能量與爆發力再生的有趣效果,也體現了小劇場一貫求變的精神與實驗的風格。
爲因應目前該劇場的整體經營運作中,所採取的會員招納與對外租借的雙重方式,視聽室的使用乃符合目前劇團成員與一百二十多位會員開會與借閱的需求。原希望能充分配合演出的展覽廳,目前的使用量不如預期的頻繁,是一可惜之處。而扣除掉行政辦公室、表演廳、排練室、視聽室與展覽廳外的完全室內空間,如廊道、轉角處等整片牆面,多被用來置放藏書、錄音帶、錄影帶等資料;如此以後天的設計減少空間先天上的限制,皆可以想見經營者的體貼與用心。
該劇場的重點區域表演廳,則在可被靈活運用的思考前提之下,六十坪大的表演空間中,僅見十五塊長方形基本平台架設起觀衆席的位置,以期盡可能毫無長物地呈現小型表演場域的原始風貌,以符合各類型演出風格的需求。而舞台區左上方處的排練室,在演出時即又轉換成可容納約十人的換裝、化妝室,並自然地成爲演工作人員上下場的出入口、與對外聯繫的轉接站。
陳姿仰自承該場地的最大問題,就是挑高不夠。曾經在該劇場中設計作品的專業舞台、燈光設計師傅寯就表示:「該劇場表演廳的觀衆席與舞台的關係位置,看似以鏡框式舞台(proscenium stage)的方向來思考,但因建築物本身的限制,地下室劇場3.3米的高度明顯不足,因此可能造成演出時『劇場幻覺』營造上的吃力。」不過傅寯亦強調這似乎也是所有小型劇場,特別是從一般住家重新規劃改變後的演藝空間中皆會存在的一種宿命。如果創作者能運用其空間旣有的特質優勢,還是能夠發揮極高的創意與實驗精神。
非常人味的自由空間
說到南風的特色,劇團執行長方惠美深感驕傲地說:「我們希望營造的是一個很有『人味』的自由空間。」這樣的期許,可能不難從一踏入劇場,正在爲怎麼好像如入無人之境而納悶的時候,只見一位或兩位劇場行政人員趿著拖鞋從裡頭走出來,一兩句簡單的寒暄問候之後,就任由你想在院子裡呆坐多久就多久,或是想在走廊翻閱雜誌書籍也可以;絕不會像在一些商業場所,周遭隨時有人來詢問你是否需要幫忙之外,還附帶好幾雙眼睛盯著你看的那般不自在。
「南風文化底層」以一個私人劇團所在,卻提供了高雄、甚至高雄以外劇場人一處長期運用的公共演藝空間,在現今普遍欠缺表演場地的劇場人(尤其是高雄劇場人)心中,無異顯得意義深刻且非凡。
特約撰述|方靜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