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齣《惡男情書》流露出小品劇的氣質,這類論述城市男女心情的故事其實很容易引起一般觀衆的共鳴,夾帶原創劇本貼近本土生活的特性,在擁有越來越多固定觀衆群之後,戲班子劇團更應該思考的是如何讓小品式的作品能更見醇厚、餘韻猶存。
戲班子劇團《惡男情書》
1999年12月30日〜2000年1月3日
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一九九九年的最後一天,表演藝術團體以各自的作品作爲與觀衆共度千禧的紀念式,戲班子劇團在跨年的檔期上推出的《惡男情書》,以一場「耍人者人恆耍之」的追逐遊戲作爲主幹,除了反映城市人生活的空無外,也恰有一股末世紀的人情不可依恃的悲涼。
通俗架構中缺少縝密辯證
在《惡》劇中,一再出現的一句台詞:「亂搞總比等死好」。這被惡男們奉爲圭臬信條成了惡男搞怪的最大動機,因此有了整個故事的舖展;從前一夜變裝派對的宿醉中醒來,在感嘆百無聊賴之際,小P和David兩人決定要以小P的女網友美香作爲遊戲的對象,兩人分別追求美香,令她芳心大亂,再把她一脚踢開。爲了保障遊戲的趣味度,他們決議不讓張傑森加入,除了他是偶像巨星的身分外,更重要的是──他是同性戀,Gay的加入會讓整件事變得怪怪的,於是遊戲從此開始。
這其實是一個非常常見的戲劇情節;有人打算開開別人的玩笑,最後發現被開了最大玩笑的人是自己。在這一個通俗的架構下,玩笑本身變得非常重要,意即是──什麼樣玩笑的等級成分,決定了戲劇的張力與眞相揭曉時的力度。在惡劇中的三個惡男,由於後來傑森的加入,形成一支完全失控的整人隊伍,三人互相較勁,卻在互相較勁中一一失去惡男的罪惡本質,也就是在劇情的表現上我們還來不及看到惡男有多惡,惡男們就良心發現了,忙不迭地爲自己莫須有的罪惡感懺悔,又紛紛毫無道理地跌入情網,連同性戀天王傑森也似乎落入美香人性光輝的陷阱無法自拔,這一連串快速的轉折令人措手不及,彷彿一切都是爲了最後要揭開那一個大秘密。編劇因爲急著敎訓人,而忽略了人生的道理之所以能說服人,縝密的辯證過程是不可避免的,唯有如此在批判的力道上方能更令人動容。
扮演「扮演」仍需努力
飾演彭美香的李旭敏的確有亮眼的表現,在前半段刻劃一個尋常女子天眞到近乎可恥的表演相當令人信服,在她個人的努力下,避免了把這類型的角色簡易化而流於平板的危機。唯一遺憾的是在眞相大白時,不知是因爲對這樣的結局不夠相信,還是因爲並不熟練於比較暴露的穿著,純情美香要變身爲辣妹美香時,有些尷尷尬尬,對於演員而言最難被說服的應該是動機,從頭到尾,我們還是看不出來美香與這三個笨男生遊戲有何樂趣可言,除了塡補與男友暫時分手的無聊外,一群不惡也不餓的惡男能給這一個城市女玩家帶來多大的樂趣,不免讓人懷疑,也因此刻意要做出壞壞女的反差,留下的只是令人錯愕與不解的印象。
飾演傑森的杜政哲是三名男演員中在口語表達上最沒有問題,姑且不論角色的塑造是否合理,在表演上他亮麗的外型與對偶像藝人的揣摩的確符合一般人對這類型角色的印象。相對於傑森,另外兩位演員則在口語傳達的基本交代上尙須努力,許多重要的話語在含混不淸的語調中飄然而逝,觀衆有強烈的渴望想聽淸楚到底他們在說些什麼,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所有的演員都在扮演「扮演」這一件事,扮演「扮演」最有趣莫過於露出一小節的狐狸尾巴,讓觀衆理解故事之外還有一點想像空間可供追索猜測,這需要相當有層次的表演與技巧,也需要這班同甘共苦的演員們繼續自我要求。
城市男女的小品劇
在視覺的處理面的確營造出一個單身男子公寓的現代感,分明的顏色感,沒有實際功能卻無處不在的廢裝飾,除了寫實外也暗點出這一群男子們虛空的生活情境,可惜的是左舞台的餐桌區與右舞台的沙發吧台區之間,有一條過於寬闊的鴻溝(gap)這一個斷裂的區域使得演員的表演經常在此墜入深淵,經常有橫越左右舞台的走位在這一長段的距離中失去焦點,相當可惜。在燈光的運用上,五彩繽紛的顏色與節奏強烈的燈光變化的確有將客廳變舞廳的功能,可惜的是在處理內部細微情緒時光的作用依然流於說明性,無法進一步與全劇的情感相統合。
整齣《惡男情書》流露出小品劇的氣質,這類論述城市男女心情的故事其實很容易引起一般觀衆的共鳴,夾帶原創劇本貼近本土生活的特性,在擁有越來越多固定觀衆群之後,戲班子劇團更應該思考的是如何讓小品式的作品能更見醇厚、餘韻猶存。
文字|吳小分 文字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