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在舞台設計、音樂選擇及創作意念上,都有不錯的想法,但在舞蹈語彙及架構上,卻無法與這些媒材或主題訴求產生靈巧而貼切的互動或呼應,十分可惜。
極至體能舞團《沙漏》
2月26、27日
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當今劇場舞蹈創作因後現代多元媒材的繁複性,以及以意識形態爲創作思考的導向,以致舞蹈肢體語言的純粹性,因結合其他多種元素及環境而轉爲多樣化。這和傳統舞者們耗盡畢生時間、精力、亦步亦趨地琢磨身體,以達到高超技巧的肢體表達,是截然不同的。
然而新生代「極至體能舞團」《沙漏》的節目單上,登載著編創者石吉智的一段話:「舞者練功就像僧侶的早課,表演則如同一場祭典,而舞蹈之於舞者,便是他的宗教。」從他兩年多以來幾次舞作的呈現,就可看出他的確秉持著這樣信念,實實在在地以肢體動作做爲舞作的主軸,表現出他質樸的性格。只不過從作品也可以看出,他的創作猶處在摸索歷鍊的階段。
凸顯自然環境與人造劇場的對比
從該團去年十月《終世紀》的演出,主題即已涉及大自然、生命、性靈等形而上的題材,其舞作猶能貼切而適度地展現標題。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又推出全新的《沙漏》。相較之下,《沙漏》在舞台設計、音樂選擇及創作意念上,都有不錯的想法,但在舞蹈語彙及架構上,卻無法與這些媒材或主題訴求產生靈巧而貼切的互動或呼應,十分可惜。是否兩次演出的間隔時間過短,沒有足夠的時間沈澱、思考,或舞者的訓練及排練過於急促,甚至可能因爲行政及經費上的短絀,而顯得力有未殆。整體演出的意念及取材都很不錯,但舞台上的表現則仍有努力的空間。
舞台上鋪著的白沙,以及右上舞台三條平行曲線的白沙灘,亦令人聯想到日本庭園、禪修者的環境,莊嚴而肅穆;懸於空中的樹根,或可視爲殞石或流星。這些舞台裝置在劇場四面八方的黑幕及黑色地板襯托下,更顯突出,進場後立即引人進入宇宙大自然的境界裡。但也由於實驗劇場空間狹小,相形之下,大自然景觀亦被局限了。
《沙漏》以自然樸質的白沙做爲舞作的素材,音樂的選擇亦採集鳥聲、蟲鳴、流水等。用這些來表現時間、空間、生命的無常、永恆宇宙的大生命觀等主題訴求,頗能將生命及天體運行的形而上哲理,以具體形象顯現。這兩項設計運用頗能與主題訴求貼切呼應、互動。只是整場演出中,過多自然音效的使用,有時略顯直接,而破壞了意境的想像空間。
對比消失顯現架構的平板
《沙漏》的動作語彙依然延續使用慣有的現代芭蕾線條及技巧;部分過於延宕的編排手法,使舞作的張力、流動性及對比消失,讓整體架構趨於平板,無法展現舞台上虛實相間的動力(dynamic)。舞蹈本身表現出來的獨立性與主題及其他元素顯得較不相容。
尤其上半場《流逝》大部分的感覺便是如此。觀衆只看到在白沙上舞動的女獨舞者美麗的肢體和動作,對動、靜、虛、實、抑、揚、頓、挫的律動和舞句結構的處理,較不夠圓熟。若能更大方揮灑白沙,其氣度或可彌補舞台空間的狹窄不足,及展現舞者技巧及詮釋能力。下半場《天體》一舞裡的水灘亦是如此,總覺得舞者無法淋漓盡致地與水共舞。在這樣的主題上,若能讓舞者以即興自如、緩慢的動作語彙,或運用太極環環相扣的動作質地舞動,更能與所謂大自然生生不息、陰陽相間的境界相融。
當然,對於一個經費及行政配合均不充裕的新舞團而言,面對還太年輕的舞者及高度的人事流動性等,確實是很難達到理想的境地。但「極至體能舞團」的用心與努力,肯定是頗具潛力與被期待的。
文字|郭美香 舞蹈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