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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楊婉怡執導的《打不開的門》。(臨界點劇象錄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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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結束,才正要開始

看「噹!莎士比亞碰上小劇場」劇展有感

因爲這樣的一次劇展,我們可以發現臨界點並不是永遠只有田啓元、蕭華文,我們開始看見了其他人,甚至臨界點可以就這些人的個人特質,發展出更多元的劇團風景。

因爲這樣的一次劇展,我們可以發現臨界點並不是永遠只有田啓元、蕭華文,我們開始看見了其他人,甚至臨界點可以就這些人的個人特質,發展出更多元的劇團風景。

本刊第八十三期《豫劇的「希望」》一文中,P. 101與P. 102上端的圖片圖說相互錯置,特此更正。

【附表】

演出場次劇目表

場次

劇目

編導

演員

A

《寐影》

蔡明璇

賴科維、吳媛媛

B

《哈姆雷特的最後一夜》

林文尹

莫子儀、廖怡綾

C

《透天使》

利培安

四名女演員(或稱舞者)

D

《桑奈體》

毛雅芬

毛致新、凌 天、王凝翠

E

《十二月冬天的故事》

林宏泰

楊婉怡、楊禮榕

F

《存在奧賽羅》

陳芳芳

朱正明、王瑋廉、美月

G

《派克的惡作劇》

鍾得凡

小井、小貓、可立、勇村、洪瑋婷、林文尹

I

《悔者遲》(代原來的Ciaire CLAIRE)

溫吉興

楊婉怡

陳芳芳

朱正明

朱正明

J

《馬克白》

鹿心雨

朱愛婷、朱威霖、王道偉、B.D.

 

週年劇展:沒有田啓元的天空下

對於熟悉或略知台灣小劇場生態的人而言,成軍十一年的臨界點劇象錄,似乎得一直窩在逝世三年的田啟元(一九九六年八月二十九日因愛滋病去世)的巨大身影之下,這樣的懷舊與期許,對臨界點來說,不管是不是可以超越(或已無法超越)田啟元,都是一股相當大的創作壓力!

在過去這三年中,每逢田啟元逝世周年,臨界點幾乎都推出作品或劇展,來紀念這位台灣小劇場界的傳奇人物,像是在台北誠品書店敦南總店的《繁花聖子》(爲紀念田啟元而演)、《變態》(前臨界點團員鄭志忠另組「柳春春劇社」的創團首演,亦爲紀念田啟元而演),或是一九九八年的「臨界點慶祝成立十週年曁紀念田啟元劇展──志同道合:十歲胎記,花容錦簇,尋找世紀末」,一直到今年(一九九九)的「臨界點劇象錄十一週年劇展──志同道合:『噹!莎士比亞碰上小劇場』劇展」。

善察的讀者或觀衆應該已經發現到,田啟元的味道越來越淡(到一九九九年的週年劇展名稱已無「田啟元」三字),劇展的節目越來越多(七個變十個),演出的日程越來越長(六天變爲一個多月)。從這些跡象來看,臨界點確實想要在田啟元的天空之外,另尋第二個春天,本文即將針對「噹!」劇展做一全面性的爬梳、觀察與檢討,期能嗅出「第二個春天」的氣息。

人是萬物的尺度:創意、誠意與表現力

「噹!」劇展取名靈感來自於好萊塢電影《當哈莉碰上莎莉》When Harry meets Sally......,就像該部電影一樣,「噹!」劇展也有兩個撞擊力/張力十足的靈感元素:「莎士比亞」和「小劇場」,這是本次劇展爲參展者所定下的「聯考作文題目」,不管是萃取某齣莎劇的精神,還是和莎士比亞有染,對創作者(尤其是編導)而言,可以發揮的想像空間相當之大。

演出人員的組成以臨界點團員爲主,搭班演出的他團團員或學校戲劇社爲輔,所有參與的演出工作人員應有六、七十人之譜(以人頭計,非以人次計)。也因此「噹!」劇展和其它以邀展或徵展爲主的戲劇節(如:放風藝術節、屛風演劇祭、耕莘藝術季、小亞細亞亞洲小劇場網路等等),最大的不同在於:因爲同一劇團團員的關係,「噹!」劇展的整體水準較統一(「統一」並未指稱好或差),默契也會比較夠;當然,不同劇組之間也會有比較強烈的競賽心態,所以觀衆的反應在「噹!」劇展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角色。

從八月二十九日(即田啟元逝世三周年)到十月五日(原訂於十月二日結束,但期間因發生「九二一集集大地震」,部分作品演出順延),每有演出時,當晚的節目流程進行模式如下:臨界點會挑選一位團員做爲當晚的主持人,掌握當晚節目的進行;每晚有兩個演出配套呈現,中場休息(工作人員換佈景、道具等)十五分鐘、有時觀衆得利用中場休息更換樓層看第二個演出(三樓換到二樓),演出全部結束後,均會安排一場編導、演員與觀衆之間的座談會。

綜觀十個作品,仍有藝術成就與局限的差別(請參見附表)。《寐影》起承轉合結構嚴謹、編導蔡明璇很小心、很安全地交出了這個導演作品,在劇場意象的塑造上,並沒有留下令人印象深刻的片段。《哈姆雷特的最後一夜》普獲觀衆喜愛、不管是在演員個人特質的掌握上、劇情發展節奏的安排,都把《哈姆雷特》Hamlet一劇的詭譎氛圍、凝練情緒,濃縮地相當好,編導林文尹的確令人眼睛爲之一亮,尤其一場男演員持刀割牆、滲出血水的場景處理,更是菁華所在!

《透天使》偏向舞蹈,幾何排列的場面處理,再加上觀、演位置的互換(十個作品中,唯一較大幅度的空間顚覆),給了一些資淺觀衆新鮮的感受;只是編導利培安在座談會上回應觀衆的自負態度,並無法展現其誠意,創意也因此被人們打折扣,對莎士比亞的基本認知也遭受到質疑。《桑奈體》Son-nets淸新可人的風格,獲得蠻多觀衆的喜愛,尤其王凝翠的舒緩歌聲和兩位男演員(毛致新、凌天)的吉他即興演奏,最讓人印象深刻,整個作品看起來的確有那麼一點十四行詩(sonnets)的抒情意味。

《十二月冬天的故事》則幾乎捧紅了其中一位女演員楊婉怡,她在臉部表情與身體收放的展現上,贏得了大多數的觀衆的靑睞。《存在奧賽羅》則顯得匠氣十足、過多的暗場、換景,把整個作品的節奏都搞亂了。《派克的惡作劇》是相當討喜輕鬆的作品,但是編導鍾得凡在改編《仲夏夜之夢》A Midsummer Night's Dream之後,其三角戀情的結局處理並沒有足夠的說服力。《打不開的門》則是知識份子型的編導楊婉怡震撼人心的特殊作品,性別政治的殖民與被殖民,均在楊婉怡閱讀維吉尼亞.吳爾芙(Virginia Woolf)的《自己的房間》A Room of One's Own之後,提煉到這個作品所營造的封閉恐懼空間之中,性別的暴力、美學的暴力、空間的暴力,讓每一個觀衆很難置身事外。

《悔者遲》替代了臨時無法演出的Clairs CLAIRE(原爲蕭華文編導),這也是一個觀衆給予高度肯定的作品,朱正明的solo展現了相當難能可貴的非知識份子的、非都市化的身體與聲音,一、兩個瑕疵(角色的轉換不夠淸楚、聲音表演的力道不夠)但不影響整個作品的藝術價値。《馬克白》編導鹿心雨很聰明地利用非演員的元素(如:佈景、服裝、燈光等等)掩蓋演員表現力上的不足,甚至刻意地將四個演員(不管男女)唸台詞的方式、速度、語氣也調整地差不多,雖然如此,有「噹!」劇展的立意與精神下,這還算是蠻貼近原劇《馬克白》Macbeth的作品。

礙於篇幅及本文做爲一個劇展的全面觀察,筆者並不擬做更深入的個別作品評析,而是想更進一步地指出:因爲這樣的一次劇展,我們可以發現臨界點並不是永遠只有田啟元、蕭華文,我們開始看見了其他人,甚至臨界點可以就這些人的個人特質,發展出更多元的劇團風景,像是意象劇場型的導演林文尹、抒情小品型的導演毛雅芬、知識份子型的導演楊婉怡等等。

另一位主角:觀衆群像

「噹!」劇展的演出活動是與創世基金會合作的,也就是每位觀衆只要捐出(至少)五張未開獎的統一發票,即可入場觀賞,這項合作方案在「集客力」上倒是發揮了不錯的效用。筆者透過管道,情商臨界點團員,得以參閱「噹!」劇展所有的觀衆意見調查表,總共十八場演出,六百一十五份意見調査表,每場平均回收三十四點一份,若加上一些看了演出卻沒有繳交意見調查表的觀衆,「噹!」劇展應該吸引了七百左右的人次;不管怎麼算,每場平均下來幾乎都有三十人以上的觀衆,這個數量對觀演空間不大的臨界點生活劇場而言,可以說是場場爆滿!

從這些意見調査表中,可以大致描摩出一個觀衆的「公約數」形象:年齡約二十一歲,就學中,家住大台北地區,騎摩托車來看演出,有自己申請或學校給的E-mail信箱,第一次或剛開始接觸小劇場,對於劇場活動感覺很新鮮,而實際上,觀衆的年齡層約分佈於十七歲(現在的高中生,已經有很多機會可以接觸小劇場演出了)至三十五歲之間;除了家住大台北地區的觀衆之外,有些中南部的學生觀衆利用學校還在放暑假的機會,特地或休假到臨界點來看演出;除了E-mail信箱,留手機聯絡號碼的觀衆也不少。對於「噹!」劇展的參與熱情,十個作品都看完的觀衆不多,大部分只挑一、兩個晚上來欣賞,也有些觀衆看了覺得不錯,呼朋引伴而來的。至於最重要的「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和「看完戲,我想對演出的人說」兩道引導式問題,除了回答的錯漏字難免,尙有濫用流行語的傾向(如:「很精采」寫成「粉精采」等),甚至以圖畫代替文字。

留言大致可以分成三大類:第一類觀衆留下對戲的眞切感言,也許態度上是喜歡的、讚賞的,也許是厭惡的、挑剔的;第二類觀衆坦誠自己是第一次看戲或看戲不多、不敢有太多的批評;第三類觀衆則意向不明,因爲只留下「辛苦了」或「加油」,到底是看了演出覺得演員眞的很辛苦(一種勉勵),或是演出水準不夠、尙待加油(一種期許),還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看完演出之後要寫什麼(一種茫然)。

以上的分析,或可提供劇場社會學或觀衆學的硏究人士若干想法;筆者想藉此說明,劇評者所愛用的「觀衆」二字,有一大部分所述其實是評者自身的主觀感受,並不能擴大爲所有看戲觀衆的統一感受(這段文字亦適用於本文)。

除了觀衆意見調査表之外,筆者認爲每一場「噹!」劇展的座談會也頗爲精采。許多觀衆在看完演出之後,總喜歡問「顧名思義」式的問題,主要是因爲「噹!」劇展的主題(「莎士比亞」碰上「小劇場」)所致,比方像:「你/妳這個戲和莎士比亞(或某一齣莎劇)有何關係?」之類的問題。這樣的思辨邏輯當然無可厚非,但是如果太過挑剔,恐有窄化編導創意發想之虞。有時某些觀衆也會提出頗有見地的觀察或看法,和演出人員交流分享。

有座談會的設計,其立意是可資嘉許的,畢竟在今天的台灣小劇場,每天部有新的觀衆產生(但也不要忘記,每天都有資深觀衆對台灣小劇場失去信心而在流失),座談會可以做爲導引入門的開始。筆者比較擔心的是,這樣沒有特定議題的座談會,通常會流於創作者的自我耽溺,以作品詮釋者/捍衛者的高姿態自居;或者是問答之間失去焦點,座談會就在一來一往、沒有交集的對話中結束/浪費了(有些導演甚至連自己的作品涵義都搞不太淸楚)。

並沒有太多媒體報導的眷顧,也沒有在劇評界成爲話題;或許沉緬於田啟元時代的小劇場資深觀衆已經很少再踏入今天的臨界點,或許田啟元已經成爲小劇場的某一種經典、某一段傳奇;然而「噹!」劇展卻可以視爲一次頗具意義的劇展、對臨界點來說,總算可以邁出「沒有田啟元」的第一步。

 

文字|于善祿  劇場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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