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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指亦彈來復古,大師實現音樂夢(國立中正文化中心 提供)
音樂

亦指亦彈來復古,大師實現音樂夢

使用九呎史坦威鋼琴在巨大的演奏廳中演奏,要能「重現」莫札特時代的音樂美無疑緣木求魚。撇開嚴格檢驗聲音與詮釋細節不說,阿胥肯納吉與愛樂管弦樂團「復活」了一種當代演奏家幾已無法享受的演奏樂趣,這似乎也是當晚阿胥肯納吉與樂團的詮釋重心。

使用九呎史坦威鋼琴在巨大的演奏廳中演奏,要能「重現」莫札特時代的音樂美無疑緣木求魚。撇開嚴格檢驗聲音與詮釋細節不說,阿胥肯納吉與愛樂管弦樂團「復活」了一種當代演奏家幾已無法享受的演奏樂趣,這似乎也是當晚阿胥肯納吉與樂團的詮釋重心。

阿胥肯納吉浮沉音樂星海數十年,在錄音多如牛毛的七○年代叱吒風雲,細數世界著名鋼琴家,絕少不了他。七○年代阿胥肯納吉亦將音樂專業生涯觸角伸向指揮,多年來闖蕩各大小樂團,如其所言「跌跌撞撞、吃盡苦頭,終於找到自己的指揮之路。」

溫厚的個性表現醇美的音色

阿胥肯納吉師承莫斯科四大鋼琴學派之一,以悠遠句法醇美音色著稱的歐柏林(Lev N. Oborin),演奏技術千錘百鍊,手指清晰靈活,「準確」一事彷彿與生俱來;復以本身性格,他向來鮮於演出中表達尖刻獨特心得,此溫和中庸頗能呼應後工業時代對於「古典音樂」的聽覺需求。殊不知身型袖珍的鋼琴小巨人當時因柴可夫斯基第一號鋼琴協奏曲不適合自己的小手掌,曾甘冒觸怒蘇聯文化部的危險拒絕參賽,最後超越先天障礙奪冠;加上國際蕭邦與國際伊莉莎白皇后音樂大賽,儼然蘇聯鋼琴大軍全盛時期的驍勇小坦克;阿胥肯納吉未滿而立之年已向世人證明他鋼琴演奏能力,雖未必獨領風騷,「大師」之名早已如影隨形。

使用九呎史坦威鋼琴在巨大的演奏廳中演奏,要能「重現」莫札特時代的音樂美無疑緣木求魚。撇開嚴格檢驗聲音與詮釋細節不說,阿胥肯納吉與愛樂管弦樂團「復活」了一種當代演奏家幾已無法享受的演奏樂趣,這似乎也是當晚阿胥肯納吉與樂團的詮釋重心。

回溯原始演奏型態

討論莫札特的鋼琴音樂時,觸鍵法與音色總是焦點;然其音樂中特有的、以音型闡述的姿態語言﹙gesture﹚卻是檢驗演奏者品味的試金石;在邏輯排比結構形式美與演出表現真情流露中取得平衡實屬不易。在「指揮、鋼琴家、樂團」的演出形式中,指揮負責調配管弦樂音色以襯托鋼琴家個人詮釋;阿胥肯納吉則選擇回溯盛行當時的「鋼琴家指揮樂團」形式演出,藉此不僅還原演出形式,於演奏會當下聽者得到的是人與人互動所產生的音樂。不論詮釋方向為何,當晚的演出都是有趣的「活體」,「演奏」行為於焉「復」古;因之解決了些許由鋼琴家、指揮家、樂團三方共同演出形式引致的問題,尤以當下擔任協奏曲獨奏者不見得擁有解析總譜的涵養,協奏曲現場演出時三方進退失衡,詮釋猶如雜燴;還原演出形式,或許也純粹了詮釋內容。由是不論專業與否,聽者更面對一有趣抉擇:這是鋼琴家指揮樂團並演奏?抑或是指揮家指揮樂團並演奏?因為演出方式,「阿胥肯納吉的莫札特鋼琴音色」、「阿胥肯納吉與愛樂管弦樂團調配的莫札特音色」即非單獨討論的議題,聽覺重心成為「阿胥肯納吉的莫札特」。

或許受制於身型的嬌小,為平衡立姿與坐姿的身體重心挪移、又得顧慮團員的視線角度,阿胥肯納吉在彈琴與指揮之間,動靜偶有失衡,速度時有波動,尤其第一與第三樂章主題重現時遽有清晰落差;再加上他拆除了鋼琴蓋、並將響板部分轉向舞台一側,以求鋼琴聲響能傳遠而不逾古典時期聲響界限,許多起拍提句略顯矯飾。一心嚮往典型「甜美精緻莫札特」鋼琴聲響的觀眾或許會稍有遺憾,而厭倦三頭馬車協奏曲演出形式者或許能聽出音樂家復古求變心意,只是對於耳中充滿各種「莫札特鋼琴音色」、「莫札特鋼琴語法」的聽者,阿胥肯納吉不再珠圓玉潤的音色與瞻前顧後的緊張,以及樂團欠缺修飾的運弓為這首刻意以降E大調規劃清新蓬勃的協奏曲蒙上一抹灰;在協奏曲中阿胥肯納吉猶為鋼琴家,多了指揮家的歷練卻也多了鋼琴家年歲的蝕刻。

今日樂壇指揮眾多,有學院「孵」養專修指揮者、有團員轉型指揮者、再添一類鋼琴家轉型者(註);其間難論孰優孰劣,各有專擅與不足。鋼琴家轉型指揮家者為數不少,大致因鋼琴能表現聲部繁多音樂,若能克服三百年來的複雜鋼琴曲目,則管弦樂總譜浩浩蕩蕩十多行譜不足為懼。鋼琴家轉型指揮家各有原由,唯思路縝密、見解獨特方能贏得肯定;然要跨足此人才眾多機會稀少的兩個領域,「呈現個人詮釋」的強大企求﹙desire﹚才是原動力。綜觀阿胥肯納吉多年來轉戰各樂團擔任客席指揮,躋身專業指揮中尋求機會,可想而知其須付出何種努力多少代價,所為為何?只求實現音樂夢想。

迷失於英倫迷霧中的蕭士塔可維契

下半場阿胥肯納吉決心背譜指揮蕭士塔可維契第十號交響曲,樂團團員顯然士氣十分高昂。平心而論,這支以錄音為職志的樂團各聲部皆十分專業,雙簧管首席音色技術突出,然音樂語言與眾不同,有時失之突兀;銅管頗有水準,弦樂尚稱精準自發;然樂團特色與精神的缺乏在此交響曲中暴露無遺。蕭氏作品中不時出現的重複音節奏動機、二度音程中透露的拉扯、音符暗諭文字的痛苦與諷刺付之闕如;配器應突顯椎心之痛的尖銳亦消弭於轟隆音響與觀眾興奮情緒中。簡言之,作曲家欲以醜陋粗糙聲響吐露的「真實」(truthfulness)隱沒於英倫宏偉迷霧莊園中。

指揮的音樂夢想構築於樂團,詮釋之力體現於演出,阿胥肯納吉相信自己對音樂專業的熱愛足以燃燒一闕闕令人畏懼之巨作;近年來演出、灌錄馬勒、蕭士塔可維契、規劃拉赫曼尼諾夫以及今年的浦羅柯菲夫樂展,頗有回顧俄國管弦作品資產之勢;以其在歐美累積數十年音樂資源,相對於蘇聯解體後俄國藝文資源隨之崩壞的窘境,即便俄國兩大國立音樂院科班出身的優秀指揮也未必能得到阿胥肯納吉掌握之音樂資源,而這種優勢是否能建構「指揮家阿胥肯納吉」的詮釋語法?令人好奇。

文字|顏華容 莫斯科國立音樂院鋼琴演奏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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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如九月底離職的葛拉茨﹙Graz﹚歌劇院音樂總監Phillippe Jordan原主修鋼琴與音樂學,後由劇院Kapellmeister起步,力爭上游,未及三十即吸引歐陸樂界矚目,他亦從未上過指揮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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