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德國偉大指揮家華爾特（Bruno Walter）晚年定居好萊塢，唱片公司特別成立任務型交響樂團，每逢錄音就召集洛杉磯周遭各大樂團好手組合起來供大師揮灑，留下許多不朽經典。

台北愛樂室內及管絃樂團的運作模式跟上述頗有類似之處，多年來不但使美國資深指揮名家梅哲的晚期圓熟藝術得以在本地充分開花結果，頻繁的國外演出也為台灣文化形象做出積極貢獻。二○○二年梅哲先生辭世之後，該團聘請俄羅斯大提琴家魯丁出任音樂總監繼續運作。魯丁是非常優秀的獨奏家，但是其指揮曲目在數量和格局方面都比較有限，兩年來樂團活躍度明顯不像從前那麼亮麗耀眼。

戴爾夫斯揮出不可思議的分解拍子

今年正逢台北愛樂室內及管絃樂團二十週年慶，樂團特別策劃三場「音畫台灣」系列音樂會，希望承先啟後再創新局。原先敲定領軍的指揮家，是德高望重的柯米西歐納（Sergiu Comissiona，曾任巴爾的摩交響樂團音樂總監），沒想到柯氏竟於三月間驟然去世，幸好緊急情商密爾瓦基交響樂團音樂總監戴爾夫斯（Andreas Delfs）答應跨刀助陣。

戴爾夫斯出身漢堡音樂院和茱莉亞音樂院，在當過匹茲堡交響樂團駐團指揮之後，陸續擔任漢諾威歌劇院（呂紹嘉的前任）和聖保羅室內管絃樂團的音樂總監。戴爾夫斯目前在北美非常活躍，當多位名指揮遭唱片公司解約之際，他卻剛剛跟超級女高音弗萊明錄完一張專輯（指揮皇家愛樂，Decca），正準備與鋼琴家奧康納攜手灌錄貝多芬的鋼琴協奏曲（指揮密爾瓦基交響樂團，Telarc），還預定錄製美國當代作曲家羅斯（Christopher Rouse）的《安魂曲》（Avid）。

五月二十六日上半場以柯普蘭《平民鼓號曲》打頭陣。外形有點像西恩．潘的戴爾夫斯，揮出不可思議的分解拍子，將這首以巨幅動態爆棚取勝的奧運信號曲演得十分精煉，不致流於草莽虛浮。拉威爾《早夭公主的孔雀舞》，他像裝潢名匠般凸顯每個精緻細節，唯美之餘還洋溢著淡淡的哀愁感。

馬水龍《關渡隨想》，鋼琴獨奏者王美齡觸鍵乾淨俐落，沒有任何曖昧音符，整體演奏則氣勢磅礡，漂亮傳達亂中有序的生鮮活力。下半場夏布里耶《西班牙》，該團演出相當道地的民俗色彩與由衷的愉悅。德布西的《海》，則無論〈由黎明到中午的海上〉之微妙光影對比，〈波之嬉戲〉的傳神描繪，或者〈風與海的對話〉裡面的氣氛醞釀，戴爾夫斯都掌控得絲絲入扣。梅哲嫡傳弟子樊德生領銜的銅管組表現尤其出色，對高貴色調的塑造居功厥偉。這一晚沒有安可，音樂會於九點左右就結束，節目稍嫌短了些。

往昔美好重現，老樂迷熱淚盈眶

五月二十九日午、晚場曲目相同，筆者選聽午場。葛令卡《盧斯蘭與魯密拉序曲》，他們依舊以固若金湯之姿演出花團錦簇的歡騰。旅美華裔作曲家宋撫元的《詩音交響曲》乃世界首演，全曲聽起來帶著巴伯、柯普蘭的餘韻，以及含蓄的中國鄉愁，品味絕佳。戴爾夫斯對每個樂句都深思熟慮、精雕細琢，整個演奏密度極高。

下半場斯特拉溫斯基《火鳥》係採用一九一○年全曲版總譜，而非一般常演的組曲版。團員至此對指揮的認同似乎已經High到最高點，他們發揮壓箱底功夫，將斯特拉溫斯基鬼斧神工的繽紛配器和情節內容刻劃得活靈活現。戴爾夫斯適時推出梅哲時代招牌安可曲《桃花過渡》，邀請全場聽眾加入拍掌應和，往昔美好依稀重現，讓老樂迷感動得熱淚盈眶。

文字｜陳國修 資深古典樂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