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舞蹈,他可以在同一時間裡創作幾個不同領域的作品,他是一個無時無刻不在動的人,當他不動時,便是在思考動與不動的關連,身體與空間甚至身體與記憶的關連。比爾從來不想下一秒鐘,常常,他的世界秩序只剩下呼吸,他的舞者或穿襪子或穿舞鞋,但都有無窮無盡的身體想像,舞蹈的狀態便是宇宙的狀態,從來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只是活著,跳著,甚至於安靜,再安靜。
他三歲便開始跳舞,除非思考,他一直在動。他在紐約出生,從小在那個城市學芭蕾,是巴蘭欽(George Balanchine)的弟子,但後來在編舞的成就超越過巴蘭欽。天生是完美的舞者,廿五歲到德國斯圖加特芭蕾舞團跳舞,卅五歲接手法蘭克福芭蕾舞團成為編舞家,廿年來,作品內容和形式一直在移動變遷,沒有人有那樣的解構風格,但他的企圖並不止於解構古典芭蕾,他是少數在古典芭蕾中冒險創新搞革命的人,且為古典芭蕾找到全新的語彙,作品被譽為廿一世紀的舞蹈里程碑。
在傳統芭蕾舞中提煉現代精神
他是威廉.佛塞(william forsythe),且稱他比爾。他說,巴蘭欽是最好的學校,他是從那個學校出來,最初的作品都在模仿巴蘭欽,只有徹底明白巴蘭欽,真切完全地模仿過,你才能從那個學校解放出來。比爾在古典芭蕾中看到可以在當代舞蹈發展的符碼,他在傳統芭蕾舞中提煉現代精神,他在舞蹈中思考結構,無論具體或隱喻,他能把結構視覺化,他是大師,如果芭蕾舞也是一種語言,那麼他是寫下這一世紀舞蹈文法的人,而堅持古典芭蕾價值的人不可能明暸這些,他們只看到他在解構。
比爾在法蘭克福的二十年是德國現代舞蹈最輝煌的年代,在兩個藝術人跡稀少的城市,各有碧娜.鮑許和威廉.佛塞,而比爾的法蘭克福時代將現代舞蹈帶入巴蘭欽也無法想像的境界。法蘭克福雖銀行和企業林立,但歌劇院剛好有一個全世界最棒的舞台,五十公尺乘五十公尺,比爾說,「因為如此,我開始對戲劇空間的使用有更多思索」。他常借用光影來呈現動作,加深其舞蹈和戲劇性。他在那個舞台上推出如Limb's Theorem、In the middle something Elevated或 Impressing the Czar,全是寫下現代舞蹈史的代表作。
一個無時無刻不在動的人
你極難定位與評價比爾,他一直在變,不但在戲劇空間的使用上有所突破,也運用錄影藝術或數位技術和電腦合成,他甚至把電影和裝置藝術帶入舞蹈,可說是全方位的藝術工作者。除了舞蹈,他可以在同一時間裡創作幾個不同領域的作品,他是一個無時無刻不在動的人,當他不動時,便是在思考動與不動的關連,身體與空間甚至身體與記憶的關連。他和舞者一起編舞,很多時候,是他自己在跳,而舞者必須繼續編。他的前妻也是舞者,她說,她跟著他跳,應該說,她跟著他的呼吸聲進入他的世界,彷彿是禪學。比爾從來不想下一秒鐘,常常,他的世界秩序只剩下呼吸,他的舞者或穿襪子或穿舞鞋,但都有無窮無盡的身體想像,舞蹈的狀態便是宇宙的狀態,從來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只是活著,跳著,甚至於安靜,再安靜。他說,宇宙若有什麼法則,那便是舞蹈的法則,而它無所不在。
威廉.佛塞是這樣一個編舞家,他說,épaulment這個傳統芭蕾動作是要你找出頭、手和腳之間的關係,如果你能專注在這扭轉之間,你將進入一種喜悅和能量,那與靜坐冥想的境界應該是一致的。他認為,「舞蹈能教你一切」,身體擁有所有記憶,先於頭腦,他自己便在舞蹈裡明白了哲學和數學──是的,數學,你沒看出來嗎?他的舞蹈結構也可能是從幾何學裡演算出來,真的有可能,一切就那麼自然,而身體最後成為耳朵,一個傾聽中的器官。而你藉由跳舞與世界溝通。
舞者以呼吸畫出線條
那麼多年,威廉.佛塞長期與荷蘭作曲家Thom Willens合作,那冷調有時幾乎近於理性分析的聲音,卻提供了舞蹈的無比空間,如此現代化和充滿戲劇可能,音樂乍聽之下單調無奇,卻與舞蹈合而為一,在舞蹈停止時,聲音仍然繼續,那是身體的旋律,舞者以呼吸畫出線條,無論慢或極快,只有威廉.佛塞才有那樣的魔術。
他一直在動。他叫比爾。
PAR人物小檔案
巴蘭欽(1904-1983)
原籍俄國的旅美編舞家。曾為基洛夫芭蕾舞團舞者,後移居美國,主持美國芭蕾舞學校和紐約市立芭蕾舞團,擔任該團藝術總監。巴蘭欽的理論和實踐對美國當代舞蹈的演變,不論是芭蕾還是現代舞均有重大影響。他善於處理舞台空間,如角度和位置的交換所產生的強烈的對比,也善於運用傳統的舞步,並把民間舞的舞步融進芭蕾的風格中。他的大部分作品可歸納為兩類:一種是將古典名家的技巧運用於純粹舞蹈表演或表達浪漫主義氣氛的芭蕾上。另一種是把現代舞和古典芭蕾融合在一起,這初見於他的作品《四種氣質》中。隨後他又將這種風格配以當代音樂,形成抽象舞蹈。
陳玉慧
從小寫抒情散文及小說,後來編劇和導演。
報導獨家國際新聞,在德國媒體評論。
生於台灣,住在歐洲,去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