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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訪台演出《熱情馬祖卡》中獨舞的梅希(林鑠齊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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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植物,碧娜就是適合我的天氣!

專訪烏帕塔舞團資深舞者多彌尼克.梅希

碧娜.鮑許烏帕塔舞蹈劇場的資深舞者多彌尼克.梅希(Dominique Mercy),從第一次訪台演出《康乃馨》時就令人極為印象深刻,與碧娜合作超過三十年的他,這次更主持舞蹈工作坊,帶領本地舞者體驗碧娜式的舞蹈。本刊趁此機會,訪問這位優雅的舞者,一談他與碧娜工作的種種。

碧娜.鮑許烏帕塔舞蹈劇場的資深舞者多彌尼克.梅希(Dominique Mercy),從第一次訪台演出《康乃馨》時就令人極為印象深刻,與碧娜合作超過三十年的他,這次更主持舞蹈工作坊,帶領本地舞者體驗碧娜式的舞蹈。本刊趁此機會,訪問這位優雅的舞者,一談他與碧娜工作的種種。

一頭亮眼的金黃色頭髮,配上和藹親切的笑容,烏帕塔舞蹈劇場的資深舞者多彌尼克.梅希有著優雅而纖細的氣質,就像他在舞台上的表演,總是帶給人敏感而流暢的印象。法國籍的梅希自一九七三年與鮑許.鮑許在紐約相遇之後,便受邀加入鮑許的烏帕塔舞蹈劇場,多年來他不但是舞團的主要舞者,也在碧娜.鮑許眾多重要作品如《穆勒咖啡館》Café Muller、《伊菲珍妮在陶里斯》Iphigenie auf Tauris、《奧菲斯與尤里狄琦》Orpheus und Eurydike等舞作中擔任主角,他也與許多舞蹈名家合作,如卡洛琳.卡爾森(Carolyn Carlson),喬瑟夫.納許(Josef Nadj)等,而他更以精湛的舞技與搶眼的表現,成為烏帕塔舞蹈劇場的舞蹈明星。

九月份隨著烏帕塔舞蹈劇場《熱情馬祖卡》Masurca Fogo來台演出,多彌尼克也在兩廳院舉辦了舞蹈工作坊,在為期兩天的課程中,帶領著台灣的年輕舞蹈工作者,一起體驗了碧娜.鮑許式的舞蹈,配合《維克多》Victor與《粗剪》Rough Cut的舞蹈動作教學,多彌尼克純熟地糾正學生的基本姿態,提醒大家對音樂的感受力。與碧娜.鮑許工作超過了三十個年頭,多彌尼克完整地關照了碧娜.鮑許成為創新藝術家的發展過程,在下面的專訪中,不難體會到他對舞團訓練的讚賞和對碧娜.鮑許的推崇。

Q:可以請你談談在工作坊中,與台灣年輕舞蹈工作者的工作經驗嗎?有沒有什麼建議可以給他們呢?

A: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舞者都經歷了非常專業的訓練,不管是上課、在學校裡都花了很多時間在舞蹈上,而我並不敢冒然對他們做出任何建議,事實上台灣的學生都非常好,很熱情且願意去學習新的東西。對我而言並不存在「歐洲舞者」或「亞洲舞者」這種區別,反而是「個人特質」比較重要,或許是因為我和碧娜合作,因此我有非常多機會在世界各地教舞,不管是來自美洲或非洲,世界各國的舞者我都接觸過,當然在某個程度上,可以說有某種「西方的」方式能接近作品,但是工作的過程是很難用這種差異來描述的,我也不願意輕易去斷言概括這種印象。

Q:可以談談你在烏帕塔舞蹈劇場的生活嗎?

A:喔,舞者們的生活其實很無聊,非常簡單。早上有舞蹈課要上,通常是一個半小時一節課,下午兩點會休息,然後傍晚六點到十點繼續上課,每天都如此。若沒有表演的話,週日和週一會放假,週六也是要工作,通常我們會趁週六來跳時間較長的排練,碧娜喜歡趁休息的時候思索,看看有哪些部分需要更改,所以我們常常利用傍晚排練,讓碧娜有多一點的時間思考。如果有新作品發表,隨著演出時間越來越近,壓力也就會越來越大,時間變得很緊迫,當然這也是依據不同的作品而定,有些作品甚至不太需要排練。我平常在閒暇的時候,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不要做任何事」,我需要一些「能夠讓我消耗時間」的時間,不要做計畫,無論如何,我必須要有空閒讓自己不做任何事,當然,我也有自己喜歡的休閒活動,譬如閱讀、園藝等,但在閒暇時,我必須讓自己放空。

Q:週日(九月三十日)演出結束的座談會上,有觀眾問你在創作過程中,碧娜所詢問你最有趣與印象最深刻的問題,可否請您就碧娜的工作方式與我們分享?

A: 碧娜是一個傑出的編舞家,她給了我們許多的材料,把事情組織好之後,再指導我們學習,她會給我們一些「動作問句」(movement question),舞者必須試圖變出新的東西出來,這並不是透過言語來回答或是做更多的相關解釋,而是希望我們能夠透過簡單的動作來回答這些問題,接著她會把我們的動作和她的想法結合,完成她想要的樣子。就像在舞作《帕勒摩,帕勒摩》Palermo, Palermo中,她給我們一些「動作」,而舞者們也會發現一些自己的動作……不過這種狀況越來越少了,隨著時間遞延,她給我們的材料比重也就逐漸降低了,最近五、六年內的作品,碧娜已經不再給我們動作了。

至於最有趣及印象最深刻的問題,這很難回答,因為碧娜問過我太多問題了,而我與碧娜的合作關係也越來越難,因為我並不想要重複自己做過的東西,不想再繞圈圈,我總是希望能夠嘗試一些新的東西,想要按照自己的直覺去反應,但是自己的感受與他人間的互動,這之間的界限是很難拿捏的。

Q:你提到不想要重複,那為什麼選擇持續待在舞團內,不到其他舞團看看呢?

A:我並不是不想「重複問題」,而是不想「重複我自己」,有些時候碧娜會詢問相同的問題,她問一些很重要、很嚴肅的問題,然後我們回答,根據當時不同的心情、不同的情境、不同的時間點可能會有不同的答案,對我而言,我最關心的並不是重複一些我原本就知道的事情,而是希望能夠發掘一些在我周遭更深層的事物。我加入碧娜的舞團是因為我很喜歡她,希望自己能和她合作,當然那時候與現在的情況不太一樣,我們一起經歷了許多不同的過程,我很喜歡我們一起合作時所創作的品質、動作質地與概念想法的激盪。

在這個過程中,我曾經有想要離開的念頭產生,而我也確實離開了舞團兩次,但我還是回來了。我感覺到好像有某種東西沒有被滿足,某種東西必須在此才能得到解放,而離開舞團讓我更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自己感興趣的是什麼。當我回來後,我就更能感受到與碧娜間的合作關係,也更能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當然面對其他人是重要的。我也和許多不同編舞家合作,這都對我很好也很重要。但在碧娜這裡,我可以做我自己,就像每種植物都需要特定的天氣才能好好成長茁壯,而碧娜就是適合我的天氣。

Q:在這次演出的《熱情馬祖卡》中有個段落,你重複向觀眾訴說「Bonjour Bonsoir……早安、午安、晚安」,請問這個片段是怎麼創作出來的?有什麼特殊的含意嗎?

A:我已經忘了這個段落是怎麼開始了,畢竟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作品了。關於這個段落,在這段話裡有個韻腳,有種旋律在其中,有節拍在裡面,就像是「早安、午安、晚安、good morning、good evening…」,這種韻律的重複像是一種例行公事、慣常的程序,在往與返之間形成一個循環,而這個循環就是人生。某種節奏構成了人生的韻律,它並不意味任何東西,但這就是這些話語的含意。

Q:在《熱情馬祖卡》之中的音樂從探戈、葡式鼓樂和歌曲、爵士樂和打擊樂等多樣化的音樂,可否請你針對這個部分多介紹一些呢?

A:《熱情馬祖卡》名字中的「馬祖卡」(masurca)是一種來自波蘭的舞曲,在這首舞曲出現時,是舞者們跳著雙人舞的片段,靈感來自於維德角群島其中一座Fogo島上人民舞蹈的姿勢,而這也是這首舞作名字的起源。

所有的音樂來源,就像碧娜自己說的,是從各種不同的可能性中去尋找,透過音樂去找某些事物,我們不停地嘗試,不能放棄任何可能性,因為或許這些音樂就是最好的音樂也說不定,誰知道呢?最後碧娜會告訴我們什麼可以做、什麼是對的方式、什麼是對的時間點去跳舞,然後我們再開始和音樂配合,而一開始的時候,動作發展都是在沒有音樂的情況下進行的。

在這首舞作中,只有獨舞的部分是由舞者自己選擇音樂來發揮。像我在這支舞作中的第二個獨舞片段,是選用了葡萄牙民謠(fado)的歌曲作配樂,碧娜知道我很喜歡,她也很喜歡,所以我們就用這些音樂來當配樂,非常深沈而能觸及內心深處;碧娜將這些音樂交給我,問我能不能透過這些音樂來做些動作,我很開心能夠這麼做。隨著音樂和歌詞,我得自己去思考還能再多說些什麼,將不同元素融合在一起,然後試著去創作。碧娜總是花很多時間思考,有些時候會進行得很順利,在不同主題間的轉換都需要適當的音樂來配合,有些時候音樂可能在轉換時突然失去運作,但是不可能什麼音樂都能配合得剛剛好,還是要想辦法透過音樂塑造出豐富的氣氛、或更符合碧娜的要求,這需要花非常多的時間,而這也是我們一直在努力的方向。

 

文字|張懿文 台北藝術大學美術史研究所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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