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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之兩年前《祭特洛伊》,此次《山海經》的舞台與地景更為調和。(陳少維 攝)
演出評論 Review

英雄,最後必須超越自己

以「胡撇仔」百無禁忌的戲路卓著的金枝,原是演繹《山海經》的理想劇團。……然硬將稚未定形的宇宙觀、野蠻陌生的無邊恐懼、不可收攝的想像力等等,小心翼翼收縮到台灣歷史的比對上,或一老一小的傳承意義裡,不免讓人覺得保守、呆板,彷彿比兩千多年以前的人更拘泥於「政治正確」。

以「胡撇仔」百無禁忌的戲路卓著的金枝,原是演繹《山海經》的理想劇團。……然硬將稚未定形的宇宙觀、野蠻陌生的無邊恐懼、不可收攝的想像力等等,小心翼翼收縮到台灣歷史的比對上,或一老一小的傳承意義裡,不免讓人覺得保守、呆板,彷彿比兩千多年以前的人更拘泥於「政治正確」。

金枝演社《山海經》

4/17~20  4/24~27  淡水滬尾砲台

今年四月連續看過身聲演繹劇場《光.音》(在竹圍工作室十二柱)、金枝演社《山海經》(在淡水滬尾砲台)的演出後,驀然發覺台灣在環境劇場的履踐上已逐漸發展出一種獨樹的風調——一尊重原址特質、二增生人文丰采、三呈現人與環境共感獨特的宇宙觀。

《山海經》是中國最古老的地理誌,記載兩千四百年以前遠祖眼中的空間世界,其中虛構與記錄相雜,充滿神話、鬼怪、奇獸、傳說。以二級古蹟舊砲台作為搬演場域,是一個既聰明又大膽的選擇。踩著卵石,穿過固若金湯的砲台甬道,豁然一片開朗:草場、舞台、天空,全部向眼耳肌膚敞開。皓月當空,清風徐徐。然後你坐下,燈光高高亮起,背後風吹樹搖,妖豔的紅影打在古城牆上;戲還未上演,觀眾血液已開始騷動……。

較之兩年前《祭特洛伊》,此次《山海經》的舞台與地景更為調和:中心圓形舞台恍若天生,而屏後隆高的土垣又恍如戲台,眾神於其上猶如布袋戲偶,城頭端景自成天門。上下架搭一道斜坡作為連貫,既是地勢使然,也強烈暗示出人的宇宙觀——天界在上,人界在下。

延續傳統的現代性

因應表演而打造設計的橫貫四十米長花道,化繁為簡地表現出敘事空間的悠遠與迢迢長路。花道外的草場,因對比更形如遙遠荒蠻的象徵,是劇中「夸父」故事的場域;當夸父追日「未至,渴道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意象便與地上泥草融為一體。

找到現代性與傳統的相通之處,是這類改編的匙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是古老道家思想,但與現代注重環保、尊重生態、讓地球永續的觀念,殊途同歸,不謀而合。在古蹟演出,是與老空間的對話,但同時又充滿逆轉功能的現代性。

但以長形小平台象徵乾坤二卦,用五塊盒形台暗喻五行,與表演扞格、與環境無關,則顯出一種服膺於人工「概念」的刻意。

服膺於天性或服膺於概念?

在內容改編上,也處處可見編導對「《山海經》與台灣有甚麼關係?」的念茲在茲。因而「后羿射日」被演繹為個人英雄對權威體制的反抗,「女娃化烏」、「精衛填海」變成媽祖的故事,「刑天爭神」被聯想到莫那魯道的抗日、溪州三鶯部落的拆遷和抗爭,「夸父追日」則化身為台灣先民遠渡黑水溝的傳奇……。

如作家龍應台說:藝術創造在「使孤獨的個人為自己說不出的痛苦找到了名字和定義。」同樣地《山海經》亦可視為先民面對陌生、奇怪、未知,一場克服恐懼的瘋狂浪漫命名儀式。人類先天有「秩序化」的心理需要,《山海經》之可貴處卻在於其「秩序化」的初級、草莽、未受「文明」過多斧鑿,因而充盈民族最原始生猛的想像力。

以「胡撇仔」百無禁忌的戲路卓著的金枝,原是演繹《山海經》的理想劇團。就《山海經》被儒教正統思想給邊緣化,與台灣從歷史上和地理上來說向為中原文化之邊陲,要連結並不難;然硬將稚未定形的宇宙觀、野蠻陌生的無邊恐懼、不可收攝的想像力等等,小心翼翼收縮到台灣歷史的比對上,或一老一小的傳承意義裡,不免讓人覺得保守、呆板,彷彿比兩千多年以前的人更拘泥於「政治正確」。

瑕不掩瑜,金枝演社的《山海經》仍不失為一場誠懇、嚴謹、各方面執行都到位的演出。然而,正如全場最耀眼的角色——劉守曜飾演的封狶(女狶),作為英雄后羿的誘惑者,其可怖便在出她其實是后羿自身慾望的化身。英雄不僅僅在超越天道、超越暴君、超越極權,最後他必須超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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