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TC音樂節登場的時間進入倒數計時，音樂總監胡乃元在紐約的家，影印的總譜、分譜散落各地，這樣的狀態已經邁入第十年，儼然成為胡家年終的重要儀式，在群譜環伺下，胡乃元樂此不疲，因為等待他的是一張張渴望音樂的面孔。

喚起音樂家熱情  帶給觀眾無限感動

二○○四年十二月，在現任公益平台文化基金會董事長嚴長壽支持下，TC音樂節首度發聲，此後每年年終胡乃元準時回台，帶領海內外的年輕華人音樂家共同奏樂。十年來，成員的規模從絃樂四重奏增長至絃樂團、室內樂團，演奏的曲目從室內樂擴展到貝多芬、布拉姆斯的交響曲，但是無論樂團編制和樂曲規模怎麼變，不變的是胡乃元的初衷——喚起音樂家心中熱情，帶給觀眾無限感動。

紐約是個古典音樂夜夜笙歌的國際大城，但聽在胡乃元耳裡，能夠真正感動他的名團大團有限，因為在他心中有個完美典範。一九八八年他搬到紐約後，有幸在大都會歌劇院親炙兩場指揮小克萊巴（Carlos Kleiber）的演出震撼了他，一場是威爾第《奧泰羅》，另一場是理查．史特勞斯《玫瑰騎士》，「他的指揮動作傳達的不只是節拍，更多的是音樂的內容和故事。」此後，胡乃元開始反思音樂除了好聽之外，還可以如何與觀眾對話，「在舞台上，小克萊巴不是『指揮』樂團，而是與樂團共創音樂傳遞美好事物。」

勾動胡乃元心弦的演出，不僅發生在世界一流樂團和指揮大師身上，多年前他聆聽呂紹嘉帶領台北市立交響樂團演出貝多芬《第五號交響曲》，結果深深啟發他，就算是在地的樂團，在好的化學作用下，也能傳遞猶如維也納愛樂般的音樂感動。

然而，要將這些動人的音符化為常態，音樂家的態度扮演關鍵角色。胡乃元以自身為例，一九九○年代，他開始重新審視巴赫和莫札特的小提琴作品，閱讀了大量文獻，發現音符背後更多的人味，也改變他的詮釋手法，「把樂譜當演員的劇本來讀，從人性的角度切入。」因此在TC音樂節中，胡乃元嘗試以過來人的身分，在潛移默化中扭轉音樂家的觀念。

從被動轉為主動  膽子愈練愈大

TC室內樂團的成員不少服務於國內各大樂團，胡乃元說當初大家首次聚集在一起，習以為常地把它當作一場「外務」，排練之後才驚覺十分刺激，台前沒有指揮，每人都有發言權，大家不分你我都是中堅分子。如此以來，每個人都必須全心投入賣力思考去完成使命，「台灣傳統的音樂教育屬被動型態，學生少有機會去思考要表達什麼，習慣遵從老師的指導照本宣科，這樣的音樂往往欠缺生命力。」

胡乃元回憶，二○一○年TC室內樂團首度上路，挑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貝多芬《英雄》交響曲，沒有指揮在前領軍，演奏如此複雜的曲目，「那時大家都以為我瘋了，是不是想一舉毀掉TC。」沒想到，「英雄」不僅沒有成為「狗熊」，隔年接續挑戰《命運》，而且團員心臟愈練愈強，二○一二年再戰布拉姆斯《第四號交響曲》，今年慶祝十周年，奉上歡慶的貝多芬《第七號交響曲》。

胡乃元笑說，幾年磨練下來，大家膽子都變大了，討論今年曲目時，威爾第、華格納都出現了。最後拍版定案《貝七》，主要藉此向他心中的典範小克萊巴致敬。話說小克萊巴在世時特立獨行，拒絕當樂團的音樂總監，不接觸媒體，不隨便接受邀演，只願意演出自己想要的音樂，在他灌錄的少數錄音中，《貝七》是他留給後世的重要音樂資產。

追尋音樂是條漫長的道路，胡乃元期待的TC，不是每年年終才盛開的美麗花朵，而是一項播種的工程，十年，只是一個起步，試想建構一種可傳承的精神。

熱情不因環境減退  改變從自身做起

胡乃元說，TC的未來是寄託在每位曾經參與過TC及被TC感動的人身上，「來到廿一世紀，古典音樂唯有發揮感人的力量，才不會被送進博物館。」他強調自己常常反省同時也提醒TC的音樂家，不管場地大小，不管在音樂廳還是下鄉推廣音樂，面對音樂與觀眾的態度應該始終如一，熱情不該因不同環境而減退，「大家經常跟我反映環境不好，對我來說，改變最簡單的方法是從自身做起。」

今年的TC音樂節即將展開，胡乃元校訂樂譜、書寫弓法、連絡團員等工作如火如荼。面對這些瑣碎又重要的工作，胡乃元笑說：「幾乎每一年，都不知道能不能順利登場。」胡乃元身為首位獲得比利時伊莉莎白皇后大賽首獎的華人小提琴家，真誠道出內心感受：「個人獨奏雖然比較風光，但在TC能和台灣這麼多好音樂家一起合作，音樂所傳遞出來的效果和震撼，絕不是作為獨奏家能夠達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