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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世界娛樂場》就像是澳門飄來的瓶中信,台灣直到今天才開始讀懂,娛樂場之大,使我們迷失了出路。(陳藝堂 攝 澳門足跡劇團 提供)
演出評論 Review

來自澳門的瓶中信

在這個馬來西亞、新加坡、台灣都相繼賭場化的時代,有這樣一齣戲是非常可貴的。《大世界娛樂場》就像是澳門飄來的瓶中信,台灣直到今天才開始讀懂,娛樂場之大,使我們迷失了出路。信裡寫的不是澳門人的小城故事,而是我們共同的當代寓言。

在這個馬來西亞、新加坡、台灣都相繼賭場化的時代,有這樣一齣戲是非常可貴的。《大世界娛樂場》就像是澳門飄來的瓶中信,台灣直到今天才開始讀懂,娛樂場之大,使我們迷失了出路。信裡寫的不是澳門人的小城故事,而是我們共同的當代寓言。

澳門足跡劇團《大世界娛樂場》

201 3/10/26 臺北藝術大學展演中心戲劇廳

拉斯維加斯是賭城、結婚之城、購物天堂,也是情色樂園、離婚聖地和自殺之城。拉城向全世界的觀光客收錢,也幫各地方的賭客收屍。二○○六年,澳門賭場收入超越了拉城,正式成為賭博業的世界第一大,同時間澳門迅速地國際化,有了國際機場和國際學校,國際煙花節也愈放愈盛大,還有台灣人從國際酒店的樓頂跳樓自殺。屍臭總會跟著銅臭傳來,所以高俊耀和莫兆忠聯合編導的《大世界娛樂場》要我們一起聞。

人變成非人的變形記

舞台還濛濛亮,演員便像鬼影一樣小跑步上場,他們駝背的身軀、下垂的雙臂,看上去是極度疲勞的群像,等到燈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暈開,他們居然都在笑。疲態與笑面分明是彼此相反的兩樣東西,這裡卻辯證地結合成一塊,使得人體一開始就產生怪異的變形,然後我們很快知道,這場變形記,是人在追逐金錢的過勞之中逐漸變成非人。比如從〈賽馬場〉那一段,演員提著馬的步伐滿場跑,跑起來英姿煥發;接著為賭客跑腿的小弟阿Ken上場,這裡幫人點外賣,那裡代人買名牌,演的是人,卻是替別人做牛做馬;再隔幾段,同一個演員飾演電話投注的接線生,整整兩天都在幫電話那頭的中國老闆下注,他連牛馬都沒得做,只不過是聽指令做動作的一台機器。

賭場裡的過High和過勞,在結尾的〈澳門愛情故事〉雙雙達到了高潮。故事男主角周先生在金融海嘯時投資失敗,不久得了肺癌,住進醫院;女主角周太太受不了打擊,就往賭場逃。當周太太下好離手,畫面立即分割為二,一邊是她一個小時贏了一億,心臟狂跳好像初夜,可是另一邊,與她初夜的男人在病房裡奄奄一息,而他的生命正好是給錢潮捲走的。哪邊是天堂?哪邊是地獄?周太太情緒最高亢、身形最扭曲的段落,其他演員拿手電筒照著她,牆壁上投映出巨大的影子,彷彿她就要被自身的黑暗所吞噬。顯然,她和他的眼前都是深淵。周太太說的沒錯:「賭場和醫院其實很像。」金錢和死亡有著相似的氣味。

劇場感與賭場感

不過,就演出整體而言,這兩股味道很多時候還是被沖淡了。因為無論是屍臭還是銅臭,都必須透過一種不管是興奮還是勞累、總之是被耗損到快要虛脫的身體才散發得出來,因為真正的賭客是全神貫注、全身著魔,好像每一刻都在生死存亡的關頭;相較之下,演員真的弱掉了,結果很弔詭的,演員比賭客還沒身體感,劇場比賭場還沒現場感。比方全體演員在舞台上吶喊著,哇!澳門回歸之後博彩收入成長了廿五倍,哇!澳門博彩就業人口成長四點七倍,哇!澳門失業率銳減4.3%……這些「哇!」,聽在收入倒退十七年、失業率年年攀升的台灣人耳裡,應該會產生咒語一般的魔力才對,讓人恨不得加入這場賭局,但現在哇出來的仍然只是一長串的統計數據。

這裡牽涉到歌隊表演的問題。當然,劇本包含大量的訊息,像是澳門歷史、賭場的遊戲規則、工作制度等等,說的又是當代澳門的史詩,歌隊自然是恰當不過的形式。但是,舞台上的歌隊卻被處理得比較像歌舞劇,肢體動作像在伴舞,說話聲音像在背景,歌隊幾乎淪為陪襯,那怎麼行呢?歌隊可是敘事的主導者啊!歌隊如果對敘事者的角色不夠自覺,經常就只能使勁地迎合觀眾,因為他誤會自己的存在只是為了讓觀眾容易理解。諷刺的是,這種誤解,恐怕連賭場服務員也不會有,他們笑臉迎人,心裡都明白是要你插翅難飛。在歌隊的笑臉底下,可有這種危險的張力?

問題還有得談,但最後還是必須說,在這個馬來西亞、新加坡、台灣都相繼賭場化的時代,有這樣一齣戲是非常可貴的。《大世界娛樂場》就像是澳門飄來的瓶中信,台灣直到今天才開始讀懂,娛樂場之大,使我們迷失了出路。信裡寫的不是澳門人的小城故事,而是我們共同的當代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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