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音樂劇發展,除了大舞台的展演,更發展出「小品音樂劇」路線,光是這一年,就出現了多齣令人驚豔的製作如《早餐好了吧》、《阿茲大帝》、《下午,美術館裡的四個人》、《鐵工廠—莎瓦哩卡阿工仔!》、《愛神紅包場》等,題材多樣,讓人看到豐富的可能性,在音樂劇並非顯學的台灣劇場,熱情歌者的驚豔之聲,令人欣喜!
二○一三年的台灣音樂劇,表面看來延續了近年「以音樂劇為台灣文化作結」的路線,如音樂時代《少年台灣》(改編蔣勳同名作品)、人力飛行跨界流行音樂的《china》(改編陳玉慧同名作品)、或是廣藝串聯張雨生經典作品的《我的未來不是夢》,就連舊作重演如《隔壁親家》、《向左走向右走》似乎同樣脫離不了此般「文本跨界」企圖。睽違十年後重演的《天堂邊緣》也令人想起了當年實驗精神,首演版核心人物如今已站穩一線地位,十年間更見證了一代名伶洪瑞襄的崛起與殞落。不過在新生代音樂劇演員/創作者身上,卻看不到世代交替的卡位焦慮。他們眼中閃爍著熱愛音樂劇的光芒,微小但堅定,點綴了二○一三年的台灣劇場。
人聲練功場 用音樂說故事
小品音樂劇的故事可以從二○一二年梁允睿《美味型男》說起:台灣音樂劇表演訓練尚未成體系,要練功只能靠自己,梁允睿於是自編自演這齣用味道、聲音串起記憶的音樂劇。獨角音樂劇在國外也不多見,既然沒有任何規則作為參考,梁允睿得以更自由地實驗與創作。不過因此少了和聲的音樂可能性,只得運用一人分飾兩角(兒子及附身的亡母)做出聲音變化,樂手也成了演員在音樂上對話的對象。二○一二年首演時不但拿下台北藝穗節「永真獎」,更於今年巡演高雄、桃園、台北、上海、澳門等地,不論在創作、製作、行銷上,都為之後的小品音樂劇建立成功模式。
和梁允睿一樣想把小品音樂劇當練功的還有「沙發客」這一群有著劇場背景的a cappella歌手。「沙發客」在前身「曙光」時期曾連續兩年推出《小.情歌劇》計畫,在指定的遊戲規則下以流行歌曲作為編劇主題,也藉此磨練編劇功力。有感於時下a cappella團大都改編流行歌曲,團長高丞賢開始積極創作,其中的創作曲《四點半》以凌晨四點半早餐店為場景,豐富的戲劇性讓這群愛唱歌又愛演戲的團員決定將它發展成一齣A cappella音樂劇《早餐好了吧》。
相較於《早餐好了吧》從一首歌開始了一齣戲,同樣以a cappella為主的A劇團創團宗旨就是要「在戲劇圈與阿卡圈之間劈腿」,今年在藝穗節推出的《阿茲大帝》已經是第三齣a cappella音樂劇作品,同時也是作曲高竹嵐與編劇孫自怡合作的第二次合作。這種在國外並不常見的劇種,卻在台灣形成一種風潮,也許也和台灣缺乏正規音樂劇表演訓練,大多數音樂劇演員都出自合唱圈或a cappella界有關。沒有他山之石,大家只得自己摸索「演到一半要怎麼忽然拿出音笛給音」或是「感性時刻如何在旁邊嘟嘟吧吧地伴奏」,於是這幾齣a cappella音樂劇似乎都揚棄了純寫實路線,並且藉由劃分舞台區與樂池區,讓演員下場後得以切換身分擔任人聲伴奏。其中《早餐好了吧》特地安排一名「局外人」角色來負責「給音」的技術問題,《阿茲大帝》也巧妙地將演員特質、聲部特性安排在角色個性中。在這兩齣戲中,更可看見他們如何突破人聲的局限,用音樂說故事。
創作題材廣 開啟劇場可能性
事實上,要連接音樂和戲劇並不容易,就連「音樂劇」和「劇場」之間,似乎都有著一道看不見的鴻溝。熱愛音樂劇的演員張仰瑄為此考進北藝大,卻發現學校風氣並不鼓勵音樂劇,也不把它當作認真的劇場創作。就是這樣的不甘心,促成了「只是嚷嚷」創團作《下午,美術館裡的四個人》。編劇鄭智文取材四幅西方經典畫作,卻賦予它們全新的故事,藉此表達人性的貪婪、慾望、愛情、藝術等主題。有著電影配樂背景的作曲劉新誠根據演員特質發展音樂,更運用音樂動機梳理複雜的敘事線,證明了音樂有時比文字更能處理深刻又錯綜的主題。
慢島劇團以外籍勞工為背景的《鐵工廠—莎瓦哩卡阿工仔!》更為台灣劇場開創了「勞工音樂劇」的新類型。在資深音樂人陳世興(〈愛情釀的酒〉作曲)創作下,運用了流行、搖滾、RAP等音樂類型顛覆大眾對於「勞工題材總是沉重」的想像,劇中並收錄印尼籍勞工之思鄉創作曲〈午夜時分〉,超越語言隔閡的聲音共鳴著外籍勞工異鄉打拼的辛酸,黑色喜劇的反差更成功地讓更多人關注此議題。十一名演員分別來自小劇場界、獨立樂團、音樂劇圈、流行樂壇,不同背景的火花激盪,讓這齣儼然具中型音樂劇規模的作品,依然保有「小劇場般」尚未公式化的開創精神。
在劇場非顯學 仍能創造驚豔之聲
在深受西方影響的台灣音樂劇中,帶著Cabaret風格的《愛神紅包場》似乎成了突兀卻又理所當然的存在。這齣「台北劇場實驗室」創團作,是為此場地量身打造的作品。在此之前,從小聽著西洋音樂長大的主創者程鈺婷對於紅包場全然陌生,更沒聽過幾首國語歌曲。在創作初期,程鈺婷還猶豫著「究竟要探討紅包場的美學?沒落?還是要強調其嬉鬧娛樂效果?」但在紅包場大姊一席話中,她理解到「老歌對於這些老兵來說,是一種對於故鄉的思念,也撫慰了社會的傷口與委屈」——正是這嬉笑之外的社會關懷,成了紅包場的精神。一個世紀前的cabaret促成了音樂劇的誕生,如今亟欲重生的紅包場,又會為台灣音樂劇帶來什麼衝擊呢?
音樂劇儘管受到觀眾喜愛,在台灣劇場界卻始終不是個顯學,直到近幾年才有師大表演所以此為專攻領域。卻也因為如此,喜歡音樂喜歡戲劇的人們從不同領域聚集在一起,脫離了體制的限制,創造了這麼多令人驚豔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