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表演班藝術總監李國修的辭世,令劇場人與觀眾遺憾懷念,而隨之宣告的屏風無限期暫停演出消息,更是讓人扼腕。雖說接班者未把話說死,表示仍在思考延續屏風的可能性,但靈魂人物的離去,的確對團隊來說,是難以負擔的沉重:繼續下去是否能維持創作原味?製作重擔是否承擔得起?如果結束在最美的高點,是不是才叫「功德圓滿」?
二○一三年七月二日凌晨三點卅四分,屏風表演班藝術總監李國修病逝,享年五十八歲。他生前總不斷對人說,「人,一輩子能做好一件事情就功德圓滿了。」在他離去前,留下等身的廿七部原創劇本,但隨著他的離去,經營了廿七年的屏風表演班也對外宣告無限期暫停演出,許多人大呼可惜,紛紛獻策想替屏風續命,甚至援引國外重要表團在大師身後的經營模式要屏風參照。只不過,在此時劃下休止符,何嘗不是屏風的功德圓滿?
未來也可能不是句號 變數仍多
關於屏風的未來,接任屏風藝術總監一職的林佳鋒始終沒把話說死,他以《莎姆雷特》劇末一句「最美麗的未完待續」來形容無限期暫停演出的決定。「我相信屏風會再出來,只是型態會改變。」他說,「屏風此刻並不是因為經營不善或負債而關門,是停在美好的最高點,暫時關起門,是要再想想,未來可以怎麼進行下去。」
另一方面,李國修的妻子王月自告別式後未曾公開露面,所有發言都委由林佳鋒處理,據悉她是將重心放在陪伴兒子李思源的電影工作,內容將取材自李國修的劇本。只不過,面對丈夫窮盡一生心力的劇團,王月在平復心情後是否會有新的想法?也是一大變數。
這段時間,許多人向屏風獻策,林佳鋒與王月也不斷討論關於屏風永續經營的可能。曾經屏風也與創投業界接觸,想從市場募集資金,以現有作品資產的授權演出開創新的商業模式;屏風也和單一企業財團洽談過,希望有長期合作默契,透過基金會或其他方式再次運作整個劇團,「也或許像中華職棒,兄弟嫁給中信的那種模式,都是機會。」林佳鋒說。但截至目前為止,都只是紙上談兵,屏風目前所在的辦公室與排練場空間,未來雖將繼續承租,但所有人員在二○一三年底結束後都將恢復自由身,不再聘任。
續或不續? 對後人都是難題
因為屏風的休團,表演藝術界也掀起一股討論風潮,命題關於團隊如何永續經營、大師風範應該如何傳承,又該如何延續經典作品的生命等。台南人劇團藝術總監呂柏伸就指出,愛爾蘭的艾比劇院、俄國的莫斯科劇院,並未因為蕭伯納、史坦尼斯拉夫斯基等大師的離開而結束生命,「雖然他們的背後有國家的支持,但後繼者卻不斷開創新局,為劇院找到新生。李國修生前也培養了接班人,也許應該讓他們嘗試開創新局,為屏風找到新的可能。」
在美國,瑪莎.葛蘭姆舞團在葛蘭姆死後,雖曾因版權、財務等問題鬧過風波,但在學校系統的支持下,仍有營運空間;模斯.康寧漢在生前就設立了信託以承續舞作所有權,因此康寧漢舞團雖已關閉,但舞作仍可由其他舞團演出;德國碧娜.鮑許的烏帕塔舞團,目前則是依靠多位資深團員的維持,持續在全球演出。說穿了,方法制度雖有,卻總還是難以避免經營權必須轉賣、易主,或是再製演出走味等現實問題。
對此,兩廳院代理藝術總監李惠美直言,表演藝術團隊因為靈魂人物過世而造成影響的情況,舉世皆然。尤其台灣的劇團多半為小工廠,小工廠則為手工業,一切量身訂作,換了人,戲就完全走樣。「李國修的屏風表演班正是標準的手工業,不但由他一人編劇、導演,很多戲都由他主演,換人演味道就不對了,沒人可以取代李國修。」
台北藝術節藝術總監耿一偉也妙喻:「有人看破紅塵想出家,就讓他出家,別硬留在紅塵。」他認為,屏風的存在的確有其重要性與文化義務,但現實所要擔負的沉重有誰可以幫忙扛?「屏風做的夠多了,這樣的結果絕對是深思熟慮後的,從情感面推想,製作一齣戲要付出那麼多,國修怎會希望太太再吃苦?」他直言,大家多半只是一股情感作祟,所以喊可惜、喊不要停,「但後續所有承擔是他們,我們充其量只是『按讚』啊。」
生前已有擘畫 還是「功德圓滿」就好?
其實,李國修生前對於傳承不遺餘力,屏風團內的導演黃毓棠、黃致凱都是跟隨多年的徒弟;面對劇團經營,屏風不僅有完善的行政組織,李國修也老早就領著行政團隊參訪日本,觀摩日本百貨與劇場的共生經營關係,甚至已擘畫出團內定目劇的內容與形式。
李國修深謀遠慮,這一輩子為的都是劇場,鞠躬盡瘁,功德圓滿,但他何嘗不明白,劇場是由人構成的所在,多年來,王月為了劇團的付出是因為愛、因為李國修,觀眾進場,看的是李國修的演出與創意創作,在沒有李國修的未來,屏風的經營擔子不論是落在王月或是其他人身上,是否都過分挑戰與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