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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歌手黃連煜(許斌 攝)
藝號人物 People 客家歌手

黃連煜 客家文化 是一直唱一直唱的理由

從《新寶島康樂隊》開始成為暢銷歌手,邀演不斷,黃連煜卻選擇淡出,迄今十年,期間開過夜店、餐廳,又回來唱歌,九月初更將演出客家音樂劇《我是東西南北香蕉人》。自稱「生活就像吃飯,吃了飯就會拉屎,而寫歌就是拉屎。」以生活為創作養分,而堅持客語歌創作,則是一份來自內心深處、對自身文化的深切關懷:「我一直努力唱客家歌,希望有一天我的小孩想學客語的時候,還有這樣的環境,或是從我的歌裡,他們能認識這些流失的客家文化。」

從《新寶島康樂隊》開始成為暢銷歌手,邀演不斷,黃連煜卻選擇淡出,迄今十年,期間開過夜店、餐廳,又回來唱歌,九月初更將演出客家音樂劇《我是東西南北香蕉人》。自稱「生活就像吃飯,吃了飯就會拉屎,而寫歌就是拉屎。」以生活為創作養分,而堅持客語歌創作,則是一份來自內心深處、對自身文化的深切關懷:「我一直努力唱客家歌,希望有一天我的小孩想學客語的時候,還有這樣的環境,或是從我的歌裡,他們能認識這些流失的客家文化。」

2016 臺北藝術節《我是東西南北香蕉人》

9/16~17  19:30

9/18  14:30

臺北市藝文推廣處城市舞台

INFO  02-25289580轉191-199

黃連煜的工作室牆上掛了一隻三弦,明明是「三弦」卻斷了一條弦成了「二弦」,但黃連煜還是彈了廿年:「就算斷到只剩一條弦,我還是能彈,音樂嘛,就是聲音的組合。」他說的時候,手上彈的吉他是雪茄盒改成的,幾個簡單的和弦聽起來像是詩人手中隨意抖落的菸灰星火。

接下挑戰  是有個企圖心

生活給了什麼養分,他就唱成了歌。從一九九二年的《新寶島康樂隊》一路走來已經超過廿年,他當過暢銷歌手,然後淡出歌壇,開過夜店、餐廳,走了一回,又回來唱歌,什麼有趣的事都都要試上一回,這次他在台北藝術節的新嚐試是和鴻鴻合作的新戲《我是東西南北香蕉人》。

這齣客家音樂劇取材自清末客家詩人黃遵憲的故事,劇中不僅將黃遵憲的詩改由客語發音,還融入許多黃連煜新作和舊作的客家音樂,音樂類型從客家山歌到當代的搖滾、民謠都有。

一齣戲裡有如此「混亂」的音樂,當然作品的內容也不可能太正經,故事內容是黃遵憲從清末穿越時空來了當代台灣,而「不正經」的內容卻有個很正經「以古諷今」的企圖,黃連煜說:「黃遵憲和梁啟超一起參與過戊戌變法,他一生企望民主,穿越時空來了當下的台灣,卻發現民主的台灣仍有很多荒謬的現況……」

演過電視劇、電影的黃連煜其實對表演很沒把握:「我以前演戲只看我自己的戲分,不管別人演什麼,但這次不行,我要整本看完……而且不能NG。」他甚至乾脆求導演鴻鴻將戲分減少,幾經折衷,他現在看開了:「反正,就當作開演唱會。」

會接演這樣的挑戰,其實是黃連煜對客家音樂的企圖心:「去年的《純情天婦羅》之後,有人提議可以做個客家音樂劇,我覺得這點子不錯,就一路參與到現在。」他認為,音樂不是只情感和音符:「若能和影像互相結合,會讓音樂的影響力更大,從聽覺走向視覺。」

為何是客家語發音?他回答得很簡單:「因為我是客家歌手。」從《新寶島康樂隊》開始,黃連煜就開始以客家語作為創作的語言。事實上,他從小熱愛的卻是西洋音樂,甚至一度想要離棄客家歌。

風光背後  是無止境的重複與消耗

出身頭份的他,國小便隨父母從客家農村搬到頭份鎮上,外公是成功的生意人,家裡媽媽聽國語流行歌,舅舅聽日文歌,阿姨聽的則是西洋流行樂。「我什麼音樂都聽,但就是不聽客家山歌。」在客家族群裡,客家山歌多是勞動階級、茶農、莊稼人生活的歌謠,搬到鎮上遠離了這樣的生活,客家山歌對他來說很難引起共鳴,反而五光十色的流行樂像是遠方美好世界的象徵,時時刻刻呼喚著他。

成長於一九七○年代的黃連煜,就像當時所有的客家青年子弟一樣,從學校畢業後,就急著拋棄原鄉,進入都會裡討生活。「我以前很傻,會以為世界上所有人都在講客家話,小時候隔壁搬來了閩南人,我還覺得奇怪,為何他們講閩南語?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單純得很美好。」

沒有受過正規音樂教育,只有在中學因為擔任學校樂隊而學會幾種樂器的黃連煜,寫歌是內建的基因:「寫歌就是隨便亂唱就出來了。」他在錄音室工作,被發掘了音樂才華。而另一個召喚他的內建基因是:客家文化。

一九九二年,他為了寫歌開始從頭了解自己的客家文化,要寫自己的歌當然就是從自己的母語開始:「我講客語,為什麼不唱客語歌?」他從頭去聽童年時被自己忽略的客家山歌,甚至到中國各地採集客家文化。

九○年代台灣本土意識抬頭,各種母語創作音樂大受歡迎,《新寶島康樂隊》的新台語歌、新客家歌受到市場注意。一路從九○年代頭紅到九○年代尾,「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們唱一百場,到處巡迴,從台北唱到綠島、武嶺。」風光的背後,是生命無止境的重複與消耗。

翹翹版的兩端  成為創作的來源

「那時候,每天醒來都在不同的MOTEL,生活很浮,寫出來的作品也浮,我決定退出。」一九九七年開始,他原本打算休息一、兩年,到紐約流浪,沒想到一休息就十年。預計要去紐約,也沒去成,反是在台北開了各種餐廳,從酒吧、義大菜餐廳開到麻辣火鍋。「我到現在還會做當初開店的惡夢,夢到資金不夠,要跑銀行三點半。」

店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最後落腳在北藝大校園,開了一家「貳樓咖啡」,店裡常有校園獨立樂團表演,黃連煜這個老闆除了租借場地給樂團表演,偶而還會到現場幫忙接電線、布置場地,甚至還幫這些年輕人接洽表演,認出他的人不多。

可是,每天看這些年輕人唱歌,自己也心癢了:「他們把我快滅掉的音樂熱情又重新點燃了。」離開的這十年,他每天被生活追著跑,張羅開店,開口向人借錢,日子無論如何擠壓,他仍不忘寫歌,「生活就像吃飯,吃了飯就會拉屎,而寫歌就是拉屎。」

十年之間寫的歌,他就只是寫,從未想過發表。二○○七年,剛好客委會有徵案,黃連煜把這十年的作品整理投案,不僅獲得補助,該專輯《BANANA》還拿下當年金曲獎最佳客語專輯。「重新回來之後,我更確定自己想做的事,想寫客家音樂,一直寫下去。」

為何有這樣的醒悟?他先是笑說,自己老了,不再像年輕時那樣瀟灑隨意了,但下一刻又認真剖析起自己:「我是一個害怕安逸的人,太舒適寫不出好作品,但你也不能讓自己苦到過不下去,我有家庭有生活,畢竟年紀大了……我像是在蹺蹺板的兩端,一下子追求舒適,一下子追求刻苦。生活裡的這種擠壓就成了創作的來源。」

邊唱客家歌  邊重新發現了自己

唱了這些年,他也不斷思考自己與客家文化的關係,說起來,一九九二年的走紅是時代造英雄,但時代會退去,自我如何在變動裡安身立命成了自己的課題,他推翻了之前回答我的話:「很多人問我為何要唱客語?我千遍一律回答因為我是客家人,這是很不負責又膚淺的說法……這幾年,我一直問我自己為什麼唱客語,我與客語有什麼關係?」

他說,客家文化是一種超越地域的文化,你在湖南出生,所以你是湖南人,「但是客家人的文化並不是依出生地而來的,客家人四處流散,有新加坡,有廣東,有台灣,把這些人維繫在一起的,成為一個共同的客家文化是語言,如果當這群人不再說客家話,那客家人就不見了。」

年輕時想逃離原鄉,拋去客家標籤的男人老了,他邊唱客家歌邊重新發現了自己:「我以前很喜歡海,十九歲就考了水上救生員執照,但客家文化是跟山的關係很緊密的,近廿年,我已經不去海邊,不知為何一個人反而愛上了爬山。」水上活動是一群人的事,而爬山是一個人的事。

黃連煜的工作室一頭還掛著一支原住民的刀具,那是他爬山時砍木開路用的。藏在生命底層的文化因子不斷召喚他,他說:「我在台北待了卅幾年,國語台語都講得比客語好了,很多我爸媽說的俚語、黑話我都忘記了,不要說城市,連客家莊的菜市場你要找到講客家話的人都很不容易。」聽起來有些哀傷,他接著說:「我太太不是客家人,我的小孩不會說客家話,因為沒有那個環境,我現在一直努力唱客家歌,希望保留這樣的語言環境和文化,希望有一天我的小孩想學客語的時候,還有這樣的環境,或是從我的歌裡,他們能認識這些流失的客家文化。」這是他一直唱一直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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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客家詩人當主角

《我是東西南北香蕉人》  穿越時空看當下怪現象

《我是東西南北香蕉人》取材自清末詩人黃遵憲的詩作與故事,黃遵憲在清末與梁啟超等人參與戊戌變法,曾出使多國,是當年少數富國際視野的知識分子,他曾自稱:「我是東西南北人。」劇名亦取自此。他也曾是白話運動的先驅,率先提出「我手寫我口」的口號。黃遵憲不僅是詩人,也是一位外交家、教育家,身分多重。

黃遵憲的年代恰逢《馬關條約》簽定,他曾以詩表達對台灣割讓一事感到悲憤,詩中還透露對從未來過的台灣充滿想像情懷。而臺北藝術節的這齣戲讓他美夢成真了,劇中是博物館裡的「虛擬實境」的影響讓現代人與昔日的客家名人互動,結果電腦故障讓清末的詩人一下子穿越到現代。

導演鴻鴻這次不借在舞台上運用影像動畫,還在舞台操作一個戲偶作為穿越而來的黃遵憲與黃連煜對話。他說:「音樂與音樂的空檔,需要一些填補,好讓氣氛不過於枯乾,於是選擇了偶戲與動畫的結合。」而這個以古諷今的穿越劇,導演鴻鴻說:「我想以一個古人的眼光來看台灣這幾年的怪現象,看似民主進步的當代台灣,卻還是有很多荒謬的事存在。」(萬金油)

人物小檔案

◎ 生於苗栗縣頭份鎮,音樂製作人兼創作歌手。

◎ 在流行歌曲圈已有20餘年之久,從90年代開始與陳昇成立「新寶島康樂隊」,之後發行四張個人專輯,其創作將客家音樂帶進主流。

◎ 曾奪得金曲獎「最佳客語歌手」、「最佳客語專輯」兩大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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