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志忠形容周書毅對世界、對人的好奇「很瘋狂」。瘋狂源於對理解陌生的渴望,快樂與痛苦本是未知所孕育的同卵雙生,如同德國文學家赫賽(Hermann Hesse)所說,鳥要掙脫出殼,蛋就是世界。要掙脫出殼,就得打破原有的世界,痛苦是必然過程。人也得破殼,我們的「殼」是慣習,而使用不同的重力、角度觀看世界需要練習,如此才能看見未曾看過的風景。
鄭志忠期待:「我們希望觀眾看了作品,走出劇場後接著去想:如何去面對差異個體,找到跟對方說話的方式,共同生活的方式,讓『瘋狂』出現在劇場之外。」
2021TIFA 周書毅✕鄭志忠《阿忠與我》
4/23-24 19:30 4/24-25 14:30
台北 國家兩廳院實驗劇場
Q:排練時,我記得你們描述認識不同身體的狀態,有一個很美妙的比喻,你們說:「認識彼此的身體,就像去認識不同星球的重力。」請先描述一下你們認為自己所處的星球樣態,而面對不同星球的「異質」,你們用什麼方法去理解、適應?
阿忠:我是住在喃喃自語星球吧。我不是只喜歡跟自己說話,而是練習說話的過程。比如作品中有一段QA的呈現,我常常處於一個人的狀態,學校不是一個成為群體的一部分的友善環境,反而是進入劇場,我的社會化建構才真正開始,我屬於一個部分,不只從屬於它,這個很小單位的劇團,也因為我的加入而產生某種變化。那個喃喃自語就是練習說話的過程,因為我講話常讓人聽不懂……
舞台技術設計余瑞培:不會聽不懂啦!只是你講話很跳躍,比如現在問題是身體去適應另一種舞動的方式好像來到了異星球,但你會跳出談話的脈絡,去講其他事情,去談日常生活中跟人往來、對談……有個跳躍,這也是異星球的體驗。
阿忠:現在已經在努力不要講太遠拉不回來了,我有在努力!
製作人吳季娟:像是阿忠的臉書永遠只寫他想說的,十分只寫兩分。剛認識,我覺得他沒有要跟我們溝通,但認識久了,才知道那兩分,就已經是十分了,那就是他的個性。都是人的相處啦,花時間去交流,當你有想要聽懂的慾望,那兩分,就是十分了。不難,也很難,因為這涉及的不只是我們願不願意去理解,也涉及對方想不想被我們理解,有可能他想,但並不認同、不習慣我們的路徑或方法。我不覺得阿忠在異星球,但他常常會坐在輪椅上就——(凝望遠方,比手畫腳)那是他記憶、整理思緒的方式。
書毅:我的話……不覺得我在異星球啊。
舞台燈光設計李智偉:你是外星人。
書毅:參與創作,我有很多自問自答的過程,我得從身體中找到階段性的答案。我們的合作是從2018年「混沌聲響」開始(註)。3年前,我不想演出,不斷拒絕武康,好不容易有點能量了,他馬上說:「趁現在!來『混沌聲響』!」我說:「可是,我不想要一個人,我想要夥伴!」他說:「你要找誰!我們這裡禁止兩個人共舞!」我語帶威脅:「不兩個人,我不參加!我要找鄭志忠!」他說:「不行!我已經安排鄭志忠獨立一場了!」我說服他,後來,他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那是起點,但一定更早之前就有一個無形的東西飛進腦子,發生作用。身體跟身體之間的碰撞,有一個非關平等/不平等的東西在其中,我們很pure,偷偷先約見面,被武康唸「你們怎麼可以先見面!」他認為我們作弊。我跟他說:「武康,你對即興的概念太落伍了,很多時候即興是建立在彼此認識的基礎……」他回我:「好啦好啦!」所以我們就開始了,此後,慢慢地認識,去消化那個「自問自答」。那時,想法很單純:我們不是討論身障,而是他撐我,我撐他,有個很pure的東西在,我想知道那個是什麼。
第一次約阿忠暖身,開始認識彼此的肋骨、肩膀、手掌、膝蓋、大腿……一切。好像解剖身體的開始。我們沒有談演出的具體細節,我只是不想把他摔傷,也不想把自己弄傷,基於一個買保險的狀態先練習。我記得演完的隔天,我的手、腰酸痛到不行,累到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