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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事曆(Yun-Pei Hsiung 繪)

行事曆(Schedule)決定了1部戲從無到有的一切過程,舉凡企劃、設計、排練、宣傳、票務、演出週等等,這些大區塊行程定出來之後,還會有各種不同的小型時間表,排練有排練表、進劇場週行程表等等。它把一切未發生的時間與事件寫在一個空間(表格)裡,讓這些原本飄忽變動的時空,坍縮成為事實。而最為特別的是,在劇場的每個人,都各自有屬於自己的行事曆:表演者從排了許久的排練場來到了劇院;設計們將調整過的服裝、小道具帶至現場;舞台背版、燈光音響設備則被苦路們搬進實驗劇場,而這群苦路上週還在台中演出;甚至連觀眾們,也各自從不同身分、不同時間、地點買了票,才成為了星期五晚上場的觀眾;所有人事物的時間、空間,甚至身分都被折疊在一起,共享這將近兩個小時的彼此存在,完全就是everythingeverywhereallatonce,連作為分別的空白都沒有,同時全部合在一起。

行事曆除了是多重宇宙集合體,也是一張張的符咒,製作人、舞監、排助像是被賦予法力的法師,他們以口頭約咒語或是紙本合約法器,將某些人的名字和他們要做的事寫進這張符咒,除非有更強大的法力將之無效化或摧毀,否則這些人就會在那些時間、地點出現,並完成符咒裡面要求的事情。

除了劇場行事曆這類工作類型的符咒外,農民曆也是未來天象的符咒:望日是小月十五、大月十六,那天的月亮會變圓;夏至的白天時間會被拉到最長,影子也會被剪到最短。但假設有更強的因素改變了天象,例如在驚蟄這天如果沒有打春雷,那麼今年的皮可要繃緊了,或許會有天災降臨。人們也會透過農民曆與人聚集,例如古時候人們會定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和商人進行交易買賣,那幾天會有像流動夜市般的市集出現。人們一有了物資,為求平安順利,就會先謝拜神明;而商人們則在隔天(初二、十六)謝神。換個信仰來看,基督徒則在要作禮拜的禮拜日聚集,與家人聚餐。透過傳承下來的行事曆,我們會在清明掃墓、中秋團圓,又或是耶誕節、感恩節等節日中,因著感念神明、祖先而讓人們做不同的事情,親朋好友們透過食物聚集、交流情感,讓人們在各自忙碌的工作中,還能夠回到群體,身心得以平衡。

在大多數的社會角色中,例如一般上班族、學生都是週一到週五要工作上學,因此他們的時間表早在入學、入職時就被制定,直到畢業、離職才會改變,而他們的隨機變動時間,是工作、課餘的休閒時間如週末、暑假,這時才會需要行事曆來決定去哪裡玩、吃大餐還是旅遊等。然而自由業者卻不是,特別是藝文工作者,劇組為了讓更多人看見演出,就會以滿足「群體性」的市場考量,將演出時間定在週末,讓藝文工作者配合,也因此,上班族、學生的休閒時間,常常是藝文工作者實際工作的時間,於是週末同學會聚餐,自己卻要演出而缺席;或是中秋除夕接了商演而無法回家團圓,諸如此類的事對他們來說,早就習以為常。

自由業者的行事曆雖然自由,卻也是有工作,行事曆才會有內容。「因為時間太自由,所以不自由」,他們個人行事曆的空白處大多是在等待,為了生存,在等待被填滿,所以無法做任何長期且連貫的事情。然而前面說過,如果已經成功被下了行事曆咒,卻碰到更強大的意外法力,也是有可能導致這個符咒被摧毀的。就好比這幾年,許多藝文工作者原本的工作都因疫情被取消或延期了,而那些額外被釋放的時間就必須回到等待。長時間的等待,將會使得他們更為焦慮,除了物質上沒有收入外,心靈上也可能會有挫折感。

但在這個宇宙大變動的時刻,或許除了等待行事曆被工作填滿外,也可以嘗試訂定一些非經濟性的時間表,像是畫畫、練功、整理家務,又或是玩手遊、看漫畫等。讓自己成為自己的法師,將原本失序的時間與空間重新建立索引,使自己的心境能夠稍微平靜,在許多不確定中找到一個讓自己安然自處的空間。

 

文字|張輯米 劇場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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