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療癒的力量(Yun-Pei Hsiung 繪)

秋冬的樂界盛事,莫過於大提琴家馬友友即將訪台。期待走入音樂廳的心情,加上全球疫情似乎快畫上句號,黝黑鬱悶的3年就要結束,此時看到隧道另一頭的光,多麼令人歡喜!

去年3月中,YouTube上流傳一段點擊率超高的影片:戴著口罩,頭頂扁平呢帽的男子,在美國麻州某疫苗注射室,先演奏〈聖母頌〉,緊接著拉了巴赫〈G大調第一號無伴奏大提琴組曲前奏〉。坐在休息區等候的民眾屏氣凝神地聽,有人拿出手機錄影,有人閉著眼睛享受;十幾分鐘內,注射室中原有的喧嘩和不安平穩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寧靜安詳,琴聲不斷流瀉,世界卻停止運轉。

「既然得靜坐15分鐘觀察、休息,我乾脆為大家拉幾首曲子。」戴著口罩,頭頂扁平呢帽的男子不是路人甲,而是著名的大提琴家馬友友,在電視新聞訪談中他提到這段插曲。令人不安的疫情期間,音樂成為許多人的依靠,對外聯繫、對內定錨,安慰的力道溫柔卻強大。我清楚記得,疫情剛起的那個春天,義大利深陷恐慌,城市居民自組社區音樂會,在陽台上唱歌互相打氣,也為在醫院奮戰的醫護人員隔空加油。

「普遍認為,應對壓力大、令人痛苦的時期,音樂是非常有幫助的。」美國哈佛醫學院精神病學專家、布朗大學醫學院研究人員,還有波士頓音樂與健康研究所的教師透過研究得到證實。長期以來,他們合作探討音樂如何活化大腦,以及音樂在醫療健康領域的實際功用,最初研究對象為中風和癌症患者:因為大腦組織受損,有些人失去感知音樂的能力,有些人則產生音樂幻覺,在沒有演奏╱播放的狀況下也覺得聽到音樂;透過對失能者的觀察,反向理解健康的大腦到底是如何處理和感知音樂。

大部分人不會意識到,聽音樂時,我們的大腦其實很忙:當聲波進入耳朵,撞擊耳膜並引起振動,之後不斷轉換能量形式,最後形成電信號傳達到腦幹;腦幹是大腦的聽覺訊息中繼站,之後會將之分送,以活化聽覺皮層和大腦其他區域。聽音樂——尤其聽我們喜歡的曲調——會讓大腦許多區域活化,例如處理韻律與節奏、體會時間感和掌管身體運動的小腦;將經驗轉化成記憶的海馬體;有「大腦情緒中心」之稱的杏仁核;負責聽力、感知和理解的顳葉;還有大腦的獎勵迴路,分泌快樂荷爾蒙、傳導讓人興奮的腦內啡,都得依賴這個系統……簡而言之,聽音樂時,大腦不同區塊必須協同工作,才能整合不同層次的聲音,讓我們將一系列訊號感知為一首樂曲,其中的精巧與複雜,我們常常視為理所當然。

科學家運用非侵入性造影觀察受試者,即時觀察大腦不同區域和神經迴路在聽音樂過程中的活化程度,證實立即和反覆接觸音樂,的確可以改變大腦結構和功能,也增加不同腦區之間的連結。研究人員舉幾個例子:其一,小提琴,不管是學習樂器或聆聽演奏曲,大腦中與小提琴頻率相關的區域會受到較多刺激,不僅得到活化,神經網絡連接也會更緊密。其二,帕金森氏症患者,當聆聽進行曲或其他節奏分明的樂曲,大腦迴路受到刺激,促進患者身體運動,對步態康復很有幫助。

又好比阿茲海默症患者,熟悉的曲調歌謠,對短期記憶喪失的人是很大的正向刺激,〈生日快樂歌〉就是例子,因為整首歌已經在童年時期編碼,儲存進大腦的長期記憶中。「這些失憶症患者通常很安靜,多數時間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跟旁人沒有任何交流。」研究團隊其中一位大腦科學家敘述自己在醫院為患者表演時的親身經驗,「當演奏從小就認識的歌曲時,本來閉著的眼睛會睜開,閃閃發光。他們坐起來,臉上掛著微笑,音樂的力量真的太不可思議。」如今,研究人員更近一步探討音樂對第一線醫療人員的影響——COVID-19疫情期,他們長時間處在高壓環境,身心受到極大挑戰——希望找出音樂和生理心理照護的關聯。

大腦小宇宙,始終是個謎,音樂像可能存在的蟲洞,連接不同時空,帶人穿梭於過去現在與未來。「音樂在我靈魂中回響,我怎能不歌唱?」我想到馬友友曾在公開講座上,和美國國家衛生院院長合奏的曲子,他們一人抱吉他邊彈邊唱,另一人用大提琴和著。我止不住流淚,深深受到感動。人們不僅從音樂中得到治療,也找到通往生命深處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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