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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大腦為故事而生,因此我們代代相傳(Yun-Pei Hsiung 繪)
腦海裡的旋律

人類的大腦為故事而生,因此我們代代相傳

「老師,妳真的很會說故事!」在大學教過的學生來家裡探望我,提到他們從前很愛上我的課。被誇獎好開心啊,卻也讓我想起,雖然喜歡歷史,但自己的國高中時代,不太享受上課,老師讀著課本,多半只關心考試成績,本該立體生動的歷史故事,被硬生生壓扁,塞入教科書枯燥無味的平面陳述裡。

人類天生懂得「腦補」。我們有視覺化的大腦,能在短短13毫秒內能處理圖像,約莫是每秒75幀的速度;正因如此,融入視覺效果的故事——不管是肢體表演、影像或圖表——都會創造強大的敘事效果,而且非常有吸引力,能讓觀者更加投入。試想,以下哪種講法讓你印象較深刻?「他很窮。」還是「他選了所有褲子中,唯一沒有破洞的那件,坐在老舊的沙發上。」不管透過文字還是視覺呈現,有場景、故事化的陳述,絕對能加速大腦的資訊處理,讓我們更有感觸。

故事使人產生同理心。認知神經科學家們做了很多相關實驗,例如,讓一群受試者看電影,好了解故事在我們的大腦黑盒子裡,究竟是如何運作的。在實驗中(看電影時),受試者戴上裝有測量儀器的頭盔,在過程中測量他們的心跳與呼吸,除此之外,受試者身上還貼了排汗追蹤器。準備就緒後,開始播放 007 電影。電影一邊播放,研究人員一邊密切觀察受試者的生理反應。他們發現,只要詹姆士.龐德(男主角)遇到危險,像是快從高樓墜下,或是跟壞人打架時,本來稍微分心的觀眾會全神貫注,甚至開始流汗,而且脈搏跳動速度加快。更有趣的是,入戲同時,受試者的大腦會釋放一種神經化學物質,叫做「催產素」。

在演化過程中,我們的大腦發展出說故事的能力,人類開始會說話,就懂得用想像力編織故事。古早時代,我們的老祖先會在一日勞動結束後聚在一起,把農耕、狩獵、採集、建造時接收的外在刺激,講成故事互相分享。不知你有沒有類似經驗:只要聽過某人的故事,即便不認識這個人,也會在不知不覺中產生聯繫?原因就是聽故事會讓我們的大腦分泌了「催產素」,把它想成愛與關心的荷爾蒙吧,這樣會比較好理解。

聽故事時大腦產生的催產素,是愛與關懷的信號:用前一陣子超紅的日劇《初戀》為例,只要男女主角不斷錯過,觀眾就備感揪心,因為我們和這些角色一樣,曾經經歷初戀的甜蜜與苦楚,進入故事的同時,大腦便開始釋放催產素,認同感愈高,所分泌的催產素也愈多;我們不只是觀賞純愛影集(或龐德電影),而是經驗了以自身呼應的過程;就最深沉的生理層面而言,這代表著我們設身處地,產生共感。在史前時代,這種團結的情感是很重要的,它讓我們辨識敵人與朋友,遠離會攻擊、搶食的對立方,並且學會要協助一起生存的部落成員,因為共好有助生存。

故事,過往之事,記憶深刻的,會讓人更深入地理解從前無法想透的事情。科學家指出,故事能讓人產生洞察和自省的能力,從「我實在不明白」過渡到「啊,原來如此!」當我們聽到好故事,大腦的神經活動會增加將近5倍,就像卡通人物靈光乍現時,燈泡突然亮起。

「故事是人類使用語言創造和再創造自己的方式。人類所有的想法——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的未來會變怎樣——都依靠語言來創造。能改變和塑造我們的,其實不是生活經歷,而是講述這些經歷的故事。在將生活重塑為故事之前,我們無法找到並思考這些經歷的意義。真正改變我們的,並不是所經歷的事件,而是故事。」我特別喜歡英國兒童文學作家、出版人艾登.錢伯斯(Aidan Chambers)說的這段話,人類大腦的確為故事而生,因此我們有別於動物,知道進步,而且文化能代代相傳。

2003 年,當時還在台灣生活,我在國家兩廳院廣場上看雲門 30 的《薪傳》,90分鐘一氣呵成的表演:幕啓,唐山常民以命相搏,勇渡黑水溝;抵達後,大家胼手胝足打造新家園,過程雖然艱辛,但人人團結一心,最終迎來努力耕耘後的喜樂豐收。我凝視舞台上身穿藍布衣、面容黝黑的舞者,他們用肢體化成線條圖像,以動作說故事,配合打擊樂團的聲響,直擊入心,我摒著氣、含淚看完全場表演。今年4月,雲門舞集50周年《薪傳》再現,20年過去,這段期間我在世界繞了一大圈,帶著自己的經歷,我好期待再度與它共感相應,繼續譜寫屬於我與台灣的生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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