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希特與「柏林劇團」於首度在巴黎演出《勇氣媽媽》的六十年後,重回舊地再演此一經典;今年歡慶創團五十周年的陽光劇團,在莫努虛金帶領下演出《馬克白》。上述兩位劇場大師與兩大劇團在發展歷程中,都接受過東方戲劇藝術的啟發,也回過頭去影響東方戲劇的變革。這個秋季的巴黎劇場,見證了世界戲劇文化之間的對話歷程。
一九五四年七月,羅蘭.巴特在《法國觀察家》雜誌撰文寫道:「人們常感嘆這個時代沒有創造出合於歷史高度的戲劇。然而,布萊希特做到了。」這位以符號學引領時代精神的學者或許只說對一半。因為歷史證明,布萊希特的戲劇不但照亮他的時代,迄今仍是世人心中重要的劇場指標。
羅蘭.巴特的文章發表前不久,也就是一九五四年六月卅日,布萊希特與「柏林劇團」(Berliner Ensemble)赴巴黎莎拉.貝恩哈特劇院(今市立劇院前身)演出《勇氣媽媽》。這位來自共產東德「鐵幕」的劇作家,讓挑剔的巴黎觀眾見識到一種完全不同於前的戲劇表演型態。熱烈的掌聲歡呼,讓演出主角的薇格爾(Helene Weigel)上台謝幕達廿六次之多。
六十年後的今天,柏林劇團帶著經典劇目《勇氣媽媽》,於九月十七至廿六日重回巴黎市立劇院舞台,同樣是場場爆滿。如果年輕觀眾覺得少了點前衛與震撼,或許是因為布萊希特早已成為當代劇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柏林劇團的《勇氣媽媽》法國首演後十年,巴黎近郊原已廢棄的彈藥庫,被一群年輕的劇場人入駐,為首的是一位名叫莫努虛金的女導演。他們稱自己為「陽光劇團」,強調集體生活經驗、協力參與創作,關注世界不同角落的人道、政治等議題,以劇場為媒介,喚醒民眾一同反思。
兩位劇場大師的東方啟發
二○一四年是陽光劇團創團五十周年。七十五歲的莫努虛金,帶領著四十多名不同膚色與年齡的演員,從四月廿三日起到七月十三日,及從十月八日起到年底止,演出莎劇《馬克白》。馬克白與班柯兩位將軍,身著卡其色現代軍裝上場。在一幕幕純熟的場面調度之間,陽光劇團呈現出電影般的緊湊與流暢節奏。善與惡兩股勢力的明顯對峙,少了點莎翁原作的神秘與詭譎色彩,卻似乎更多了些時事的關懷。尤其民眾群集占領廣場,要求獨裁者馬克白下台時,怎能不叫觀眾聯想到全球近兩年遍地開花的公民運動?
不論是布萊希特或陽光劇團,都曾經從亞洲戲劇裡汲取養分。布萊希特於一九三五年在莫斯科觀賞梅蘭芳的京劇演出後,啟發他的「史詩劇場」和「疏離效果」理論。陽光劇團於一九七五年演出的《黃金年代》,部分角色即取材自中國戲曲;一九九九年演出的《河堤上的鼓手》,則融合中、日、越南等國偶戲。布萊希特與莫努虛金跨越東西文化的嘗試,啟發世界各地的劇場創新,包括台灣戲曲界近廿多年來的新編製作。
東方戲曲也回饋交流
以當代傳奇劇場為例,自一九八六年將莎劇《馬克白》改編為京劇《慾望城國》以來,也正像是陽光劇團一樣,不斷從東西文化的碰撞之間激發靈感。適逢陽光劇團團慶,吳興國帶著二○○一年於巴黎創作的《李爾在此》,重回彈藥庫演出。九月廿六至廿八日共演出三場,座無虛席。演出後,吳興國與史特拉斯堡前來的高中參訪團學生們交流,暢談當代東西戲劇的融合。九月廿九日至十月三日,吳興國又受法國「演員傳統研究協會」(ARTA)之邀,帶領演員肢體工作坊。
另一方面,中國京劇院也於十月廿一至廿七日,由于魁智、李勝素等名角領軍,在法國昂熱、馬賽、巴黎等城市巡迴演出京劇《白蛇傳》。主辦單位「梶本音樂事務所」(Kajimoto)曾多次邀請亞洲團隊赴巴黎演出。此次中京院訪法,主要是中國與法國建立外交關係五十周年的系列活動之一。
從二戰結束到廿一世紀,東西方戲劇交流逐漸成為慣例。曾獨領風騷的巴黎,或許不再一枝獨秀,但它深厚的文化底蘊,仍吸引著本地與外國的藝術家們,以優秀的創作與演出,持續見證文化之間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