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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光剧团的《妈祖》采神话剧类型,但又强调了人性。(林荣录 摄 国光剧团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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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京剧新风情

从《妈祖》与《罗生门》看台湾新编京剧的实践

无论是本土民间故事或是世界文学,大陆娴熟的编剧技巧加上台湾的多元创意,都展现了戏曲界可以朝「永续经营」之路迈进的条件。少了点传统「京味儿」的京剧,如果可以多了点吸引观众的趣味,那么,美学形式的调和将是下一个努力的目标。

无论是本土民间故事或是世界文学,大陆娴熟的编剧技巧加上台湾的多元创意,都展现了戏曲界可以朝「永续经营」之路迈进的条件。少了点传统「京味儿」的京剧,如果可以多了点吸引观众的趣味,那么,美学形式的调和将是下一个努力的目标。

国光剧团《妈祖》

4月17—19日 国家戏剧院

复兴剧团《罗生门》

5月15—17日 国家戏剧院

当忠孝节义成为一种陈腐教化,京剧在当代年轻人讲究当代性、合理性的价値观下魅力减弱,加上对京剧狂爱热情的人逐渐老去凋零,观赏人口严重流失。有心提掖者一方面大力向群众推介京剧内涵与特色、一方面又向创作者发出新剧本的征召令。前者随著三军剧团解散,国光与复兴剧团整合接手之后,以走向社区剧场化与观点企划方式(注1),并跃上国家剧院大型舞台,以吸引更多观众;后者则为了构成「吸引」的条件,必须推陈出新,以攫获当代观众眼光的手法编写新本。

以新编京剧吸引观众

在台湾,早在七〇年代即有京剧新编剧本的创作,然而受各种条件的局限,始终无法吸引大批观众进剧院,直至八〇年代学院出身的王安祈,为当时锐意维新的雅音小集编写新戏──如与杨向时合编的《刘兰芝与焦仲卿》、以越剧重新编写的《再生缘》、新创的《孔雀胆》、根据粤剧重新编写的《红绫恨》,一直到九〇年根据梨园戏《节妇吟》改编的《问天》及新创的《潇湘秋夜雨》。这期间还为当代传奇剧团编作脱胎自莎剧《哈姆雷特》的《王子复仇记》──十余个新编剧本的累积,开启了观众对京剧的新感受。固然「雅音小集」强烈的明星风格及借镜西方美学的舞台、灯光、服装等设计,是当时吸引年轻一辈观众的重要原因,但剧本的新意打动了当代人心,也引起了观众进一步的期待与兴趣。九七年刘南芳也尝试新编儿童京剧《新嫦娥奔月》,而由国光演出资深编剧贡敏的《花木兰》,则是近几年仅有的国人新编作品大型演出。

针对现代观众编创的戏,几乎都朝丰富情节内容、加快戏剧节奏的方向发展,不同以往老戏迷「看戏听曲」、「讲究流派身段」的习惯,这样的新美学适应了不以演员为中心的台湾现况,观众要看的是整体俱佳的好戏。然而对比台湾零星个人对剧本的尝试新创,大陆近十年来淡化了「戏曲改革」的政治性,产生了一些营造趣味与戏剧性艺术技巧凸出的作品,随著两岸文化交流开放之后,《徐九经升官记》、《曹操与杨修》、《美女����盘记》、《法门众生相》、《潘金莲》等戏便一一登「台」。

从这些剧本的搬演中,我们一方面叹服大陆编剧的技巧与好底子,一方面加入自己的文化、历史、美学观以适应台湾市场,甚而刺激、冀望国内编剧能独立编创出「道地的台湾京剧」。

台闽传说与西皮二黄的混融

在国光、复兴团校整合改制前夕,两团不约而同制作了新编戏的大型演出,一是完全由国人新编,一是两岸合力创作。四月首先上场的是由左菁华、贡敏编剧的《妈祖》,据国光剧团团长柯基良表示,国光希望并坚持这次团内制作国人新编剧本使用本土题材,以拉近与观众的距离。左菁华是电视、电影编剧,《少年十五二十时》、《貂蝉》、《洛神赋》、《一代名臣范仲淹》等知名电视剧皆出自她笔下,作品市场性、文学性兼具,是当初国光剧团艺术总监贡敏邀请她执笔撰写《妈祖》的主因。

贡敏表示:「故事的宗教观念较受争议,考察了许多版本,发现历史传说众说纷纭,所以将戏设定为神话剧,如此一来争议比较少,可发挥的空间就大了。」

不做历史严谨考察,改以丰富想像为基调,但「妈祖」的角色要如何塑造、主题剧情会不会只停留在荒诞的层次?「『好人好事』的确容易使角色平板,故事也会单调,戏剧的结构比较难建立。加上这样的故事缺乏了戏剧的重要元素:爱情,如何营造内在张力?在严守主题之下,决定在妈祖林默娘与家人的关系、父女亲情那方面凸显戏剧性。」无论是序曲从云端飘然而下的观音,在世为纣王兄弟的千里眼、顺风耳两个冤鬼,都是加强妈祖「由俗入圣」的特质;另以穿揷薛家娶亲不成怀恨报复的冲突、父兄落海,默娘陷于救父兄还是县官小孩的困境,来铺陈她的情感层面。

有了千里眼、顺风耳这样的角色,情节自然轻松逗趣,我们习以为常开的玩笑:「有钱能使鬼推磨」,听在这两个「真冤鬼」耳中真是讽刺,但对观众来说趣味则又多了一层转折。另外,在县官要求林默娘为村民祈雨以证实她的 功力一场,编剧舍弃凸显林默娘神力的企图,反而以顺风耳、千里眼可预知水源将至的能力,让林默娘不必祈雨。此举既让神话剧不至于荒诞不经,又看出林默娘的智慧(因为祈雨若成,将被说成妖怪;不成,就成骗子)。其他如两鬼捣蛋、湖水决堤等灵活浩大的场面,可赖大陆导演杨小靑调度,但是有丰富舞台经验的编剧,亦已将想法写好、空间预留。

选择家喩户晓的故事对观众而言有一定的亲切感,然而「新鲜感」也相对减少,尤其当电视搬演不辍的状况下,如何让观众关上电视入剧场,恐怕还是得抓住了「戏曲」的特殊质感。

超越时空的文学题材

相对于国光的本土题材,复兴剧团演出新编剧本的取材范围较广,数量也较多,制作采两岸合作的方式。历来作品包括《徐九经》、《法门众生相》、《潘金莲》、《美女����盘记》、《阿Q正传》等,「并不是特意找对岸合作,人才出自大陆或台湾,在我心目中不是重点,『找对的人做对的事』是唯一原则。」团长钟传幸既需负责制作事宜,本身又是导演,她认为合作时默 契最重要,「因为虽然大陆剧本结构、戏剧性皆佳,可是为了搬演给台湾观众看,我们必定有适地适时的改编,如果彼此相互尊重、默契够,就可以减少沟通上的不良状况。」

钟传幸曾数度与大陆编剧习志淦合作,就是依此「文学、技巧借助大陆」的基础,发展「台湾」风格,而风格展现在诸如:方言的穿挿、歌仔都马的唱调、时事议题的批判、主题意识多元自由等方面。《徐九经》搬演时,观众对于官场文化不满的情绪可以反映到戏里,但并非故意做「时事讽刺剧」,只是因其犀利精采的戏剧特色深刻击中人心;而《潘金莲》原是大陆编剧魏明伦的作品,在台湾的演出则由钟传幸改编、导演,王安祈指出两戏演出的差异:「很明显的,改本的用意在冲淡原著『反封建』的色彩,剧中多处改编也都著眼于此,『直刺封建幽灵』的主题,调整成了『对男权社会价値观的批判』。当然,封建与男权的实质内涵大部分重叠,但未把矛头直指一端,倒也使这出戏探讨的对象由政治社会之『体制』,扩及到了『人性』的整体范畴。」(注2)

今年五月的新编戏《罗生门》,是芥川龙之介的小说,黑泽明曾拍成电影。选择日本文学与中国京剧交融,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认为文学可以丰富戏曲,以前用鲁迅的作品,这次改编芥川的,其实我还有许多其他文学作品的点子。会被《罗生门》触动,是因为对生命有所反省,这个时代真让人有『罗生门』的感觉:政治、情感的纠葛,暴露出各说各话与自私自利。」钟传幸认为,以文学中永恒的命题来点染当代的情境、结合当代人的情思,戏才具时代性。「抽离时代背景、空间设定,剧中就是一对夫妻与一名强盗在竹林中发生的故事,服装造型是以一般抽象概念的『古装』呈现,唱腔、身段不特定选择派别,以好看好听为主,因此在既定程式中找新语汇再做调整,例如加入原住民音乐于皮黄中表现粗犷风格。主景为写意的竹林,随著戏的进展,竹林的面向与荣枯因而改变,象征人与自然的关系。」

新编剧本的现代性表现在形式与意识两方面,但是京剧的特色究竟与小说、电影不相同,「电影三段式的各说各话是块状结构,戏曲不可能揷入蒙太奇手法、或段落处理,如何让情节推衍的同时又出现三个不同的说法,这就是对编剧将戏剧效果线性贯串的一大挑战。」复兴的《罗生门》最终由大陆编剧宋西廷与钟传幸定稿,这之间经历了四位剧作家,好不容易第十稿脱手,足见剧本编创工程之艰巨。

无论是本土民间故事或是世界文学,大陆娴熟的编剧技巧加上台湾的多元创意,都展现了戏曲界可以朝「永续经营」之路迈进的条件。少了点传统「京味儿」的京剧,如果可以多了点吸引观众的趣味,那么,美学形式的调和将是下一个努力的目标

(本刊编辑 蔡依云)

注:

1.剧团推出的是骨子老戏或非首演的新编戏,但是有一个观点主题去吸引观众,如八十五年的「神话之夜」、八十七年的「灼灼红颜」,或是「京昆合作」的《钗头凤》。

2.详见王安祈著〈大陆剧团来台对台湾戏曲界的影响〉,收入《传统戏曲的现代表现》,里仁,1996,页一二七。

延伸阅读

◎王安祈著,《传统戏曲的现代表现》,台北,里仁,1996。

◎王安祈著,〈从结构的观念看大陆「戏曲改革」过程中的新编戏〉,《复与剧艺学刊》第二十二期,台北,复兴剧校,19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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