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市政府教育局行之有年的「话剧竞赛曁观摩展」,因为几年来参赛剧团普遍成绩不理想比赛失去实质意义,今年暂停办理,取而代之试办了「戏剧教育剧场推广计划」;在校园中的巡演成果受到肯定之余,却也凸显了高雄在地剧团生态的沈疴。
陈姿仰(以下简称陈):高雄市政府教育局今年停办戏剧比赛,原因是主办单位认为参赛剧团成绩不理想,比赛已经失去实质意义。比赛停办之后,中山大学陈以亨教授即提出「戏剧教育剧场推广计划」。计划呈给教育局后,局方在计划的校园巡演外又找南风剧团共同办理人才教学;此外,南风又添加了「在地生活剧展」一项。在征选剧团的过程中,我们发现高雄大部分的剧团不见了,只剩下登记在教育局里的名称;这种每况愈下的情形比起去年的比赛状况还要糟糕,令人不禁质疑我们的生态出了什么问题?
中山大学陈教授所提出的计划中除了安排三场演讲之外,并邀请国立国光剧团豫剧队到高雄市的九所小学演出;豫剧队这次到国小演出,不但剧本《巧县官》趣味性十足,扎实的功夫也深深打动小朋友,现场的小朋友看得如痴如醉。我相信这样的活动,为高雄未来戏剧埋下一个伏笔,是十分値得肯定的。
至于「教育剧场」的养成教育必须长时间累积,参与受训一年一次是不够的;教育局今年只是试办的立场,明年并不见得会举行同样的活动,市府单位在这部分缺乏长远计划,对高雄戏剧生态也是一种伤害。教育局所呈现的方式让人觉得似乎只是要消化掉预算,但是不是这样我们并不很淸楚,这应该由高雄的戏剧界向教育局提出执疑,毕竟戏剧不是只有这样子。
教育推广燃起薪火
方静琦(以下简称方):今年豫剧队和中山大学合作,到学校演出后会这么成功,就我个人观察认为其原因之一是豫剧队三年多来的耕耘成果已逐渐开始萌芽,「戏剧教育剧场推广计划」则扮演了触媒的角色,它点燃了一个过程,结果显现的则是从剧团到教育体制线性整合的一个正面效益。
豫剧队在高雄至今四十六年,曾经因为时代背景的因素,有一大段时间里演出多以劳军为主,因此有其封闭性,较无法贴近一般民众的生活。在一九九五年年底豫剧队改隷教育部成为国家剧队后,一些具有现代剧场专业背景工作者的投入、剧队经营方式的改变等,都使得剧队加速走向群众。
卓明(以下简称卓):计划开始时,中山大学做了很多的纸上作业,我在参与其中时则著重表演者和群众的互动关系,面对像小学生只挑有趣的部分看、没有耐心坐著看完整场戏等等可能发生的状况,我给了几个建议;比方说由说书人对观众说明豫剧的特色、鄕音的使用等等,并带出故事的架构。其实剧场人想要呈现某种观念给观众,却常忽略了我们接近的是一群没有剧场观念的人,如何放下赋予自己的使命、烙在身上的图腾,对推广来说是很重要的。
高雄目前在推广这方面的状况,就像以前只有一个兰陵剧团时一样,那时在兰陵的感觉其实是很孤单、无聊,因为有不同形式、表演观念的团体在同一个地方发生,戏剧才会显得更为有趣。兰陵解散后,我开始四处散布戏剧养份,重要的是让对戏剧有兴趣的人,产生戏剧与自己的联想、了解自己在剧场里的意义。目前我四处游走,觉得能量比以前在兰陵时大。
我觉得像政府机关没有专业知识、也没有责任让每个剧团有空间,那是每一个剧团自己应该做的事。正统的教育体系中有美劳、音乐、体育,却没有戏剧课程,目前吴静吉和纸风车剧团所做的「靑少年戏剧推广计划」的实验,就和我做智障儿戏剧教育一样;想实行得需长远的时间,且得演员培训、演出制作培训、创作培训、教育培训等观念同步进行。
林朝号(以下简称号):我们看到这次豫剧队生活化的演出,效果比在文化中心演出上千场还要好。要培养戏剧欣赏人口还是得靠老师。上次英国皇家爱乐管弦乐团演出一场耗资五百多万元,观众一千多人,坐在我隔壁的那位就睡著了,很多人并不是真的来欣赏的。近几年来的教改,带动了教学方式的改变;要推动戏剧活动就要运用教育的方式,利用教师的培训,将专业团体和学校配合,就如同这次的豫剧队走入校园。
环境困窘,永续困难
方:卓明所提到的问题,似乎凸显了高雄在地专业人力资源的问题,一个创作者就只是单纯的创作者、或是还必须负起教育者的任务。另外,是不是一定得成立剧团才足以表示剧场工作者的专业?这些实在都値得思索。
刘守曜(以下简称刘):戏剧推广会不会蓬勃,可以由当地儿童剧团看出;而小众的剧团如何去寻求赞助,当然得看当地是否有足够资源提供,进而寻求全国性(例如文建会)的资源,这些基本上都还是得回归地区能提供多少资源给当地剧团生存。所以我很希望知道当地比方说是儿童剧团发展如何?官方资源多不多?官方资源不多是很多地区都会遭遇到的问题,但是会不会去运用有限的资源、有没有参考其他地方剧团的运作方式?比方目前台中一些儿童剧团与学校合办艺术节活动来进行推广,节目不多,约一到四个,每场售票一百元,大部分都是家长带著小朋友来观赏,不仅培养观众人口,也整合了地方上的资源。
依我的观察,高雄一地学员的求知欲可以说比起目前小剧场蓬勃的台北来得强烈,普遍素质也都还不错,但有个和北部同样的问题──对表演系统知识的不足,以及普遍排练不足。这会让我思考是什么问题形成这样的状况?假使专业性不足,要朝向一个比较艺术性的剧团发展便需要官方资源投入、地区资源的整合;北部的问题和南部是相同的,只是规模大小的不同,我想整个台湾的环境都需要重新整合、重新进入专业化。
林伟瑜(以下简称林):就我跑过的几个地方看来,高雄剧场现况并不乐观。单靠剧场工作者太沈重,我想官方可以提出有利条件来配合。戏剧教育是体制外的,但可以利用现有剧团与学校结合;国外便有社区剧团与小学合作的例子,但前提是教育部授权,这样资源整合不需要重新花费一大笔钱去培养专业人才,是节约资源的好方法。学校提供课程,由社区剧团来上课,如体制内的、或是课外活动等,一方面帮助学校成立儿童剧团,另一方面培养观众,我想这是比较长远的路。
卓:我觉得剧场人本身是创作者、表演者之外还需要有教育家的心态。我赞成林处长所说的,专业的东西做得再好会不会形成一个泡沫的假象?重点在扎根的过程。我想要从剧团本身检讨起,今天我们要思考的是剧团生态如果有问题,再多的钱也没有办法救他。要做教育要有计划地去做,将计划延展出去,召集一些有剧场经验的人做师资培训,师资建立好后,再与官方单位配合,深入学校、社区,去培训他们的团体。培训单位要有相当的人事管道,培训出来的人是否够资格当老师,也得好好判定。
方:刚刚林伟瑜和卓明谈到一些教育的问题,林处长也谈到整个教改的方向会影响到我们的戏剧及文化环境,我仅提供一点个人经验。九七年我受英国地方政府单位邀请,与当地剧团合作一出以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即缅甸人权斗士翁山苏姬为蓝本的人权议题的演出,演出过程中便和北英格兰的一些学校做串联、教习活动。目前高雄市的小学开始走向小班教学、统整教学,我们可以思考以类似模式在校园推展;以这次「戏剧教育剧场推广计划」为例,中山大学和豫剧队的合作就有一点这样的雏形。未来高雄或许也可能策划属于自己的艺术节,让教育体系跟著注入、一起动起来,加上人才回流的妥善运用,并且扩大结合资源。
资源整合与结合
陈:在师资养成部分南风也很努力,但南部资源实在太缺乏;我很失望教育局的人没有到场,教育局扮演一个资源掌握的重要角色;当主办单位不关心时,这个环境便岌岌可危。南风今天可以生存并不是因为市府给南风补助,南风今天有这样的局面也不是因为我们接有全部的资源,南风为了生存得去外面接很多案子回来做,工作人员有双重压力;我只是觉得官方该有官方的态度,民间并不是拿到钱就满足。今天高雄整个环境生态出了问题,单靠个人无法改变。南风也希望有能力可以长期培育剧场创作人才,但目前的确没有这个能力。
号:资源要整合也要结合,不仅民间如此,官方也必须。英国皇家爱乐管弦乐团演出花了五百多万,该乐团在台北演出时一张票四千多元,在高雄却以赠票进场,造成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票的情形,很多位子也因为持票者未到而浪费掉了。如果采取售票,我相信英国皇家演出一定会有售票的盈余,盈余又可以拿来办其他的艺文活动。像目前剧团环境萎缩的情况,我觉得并不重要,很多剧团空有名而无实,原来就是符合社会的自然淘汰定律,优胜劣败,只要有一两个好的剧团就够了。至于整个大格局的问题,文化局一定要成立,高雄戏剧经费才有希望,目前高雄文化经费最充裕的是高雄市立美术馆,高雄文化中心的经费还比澎湖的少;所以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促成文化局的成立。
陈:人才培训不单只是表演、创作人才而已,剧场里的行政人才培训也是目前的当务之急,像如何申请经费、如何灵活运用、剧团经营等等事务,我觉得文化中心其实可以可以协助小团体的,而官方也应该主动协助此类人才的培训。
号:我觉得一个团体如果连最基本的行政能力都缺乏,那就让它消失算了。每个团体都应该想办法自己成长。今天的讨论是一个好的开始,日后文化中心很乐意办理类似今天这样的座谈会,一起与各位继续切磋讨论。
时 间:六月二十三日
地 点:南风文化底层表演厅
主 持 人:方静琦(英国兰卡斯特大学戏剧研究所硕士)
参与人士:陈姿仰(南风剧团团长)、林朝号(高雄市立中正文化中心管理处处长)、卓明(剧场编导)、林伟瑜(文化大学戏剧研究所硕士)、刘守曜(表演艺术杂志编辑)
记 录:林枝蒨
整 理:方静琦、刘守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