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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表演艺术
专辑(二) 综观《八月雪》/戏剧人言

在「尝试」中迷途了

剧场工作者看《八月雪》

资深剧场工作者王孟超、王世信,以及参与《八月雪》幕后工作的剧评人陈正熙,对《八月雪》舞台呈现的共同看法都是:文本先天体质缺乏发展,导演调度元素格格不入;虽然舞台设计呈现了「禅境」,但因为处理的元素太多──有舞蹈、音乐、京剧程式、灯光、投影等等,导演似乎失落于原先预期的方向。

资深剧场工作者王孟超、王世信,以及参与《八月雪》幕后工作的剧评人陈正熙,对《八月雪》舞台呈现的共同看法都是:文本先天体质缺乏发展,导演调度元素格格不入;虽然舞台设计呈现了「禅境」,但因为处理的元素太多──有舞蹈、音乐、京剧程式、灯光、投影等等,导演似乎失落于原先预期的方向。

去年十二月中旬的一场《八月雪》,下到今天,到底如何影响著台湾的戏剧生态?那是蛙鸣蝉叫、酷热依然?还是喜降甘霖、重新滋养了资源有限艺文圈?又或者是「一捧雪」、化成水,而随各人心证冷暖苦甘呢?不过对于这出前所未有、破例成形的戏剧演出,不论台湾戏剧界或文化界似乎都该争取更多的讨论空间。

文本结构与调度的问题

从各报陆续刊登的报评中,不难看出台湾戏剧、戏曲界对于《八月雪》期望的失落;尤其「黄袍加身」后所倾巢而出的人力与仗势,甚至彩排与首演当晚国家剧院内外的氛围,都属空前地「诡谲」难解。担任创作社舞台设计、云门资深工作人员的王孟超,当时新戏开演期也跟《八月雪》轧在一起;北艺大剧场设计系副教授王世信正忙于果陀剧场《情尽夜上海》的现场作业;虽是担任教职,也曾密集参与幕后制作的台湾戏专专任讲师陈正熙,更是设法抽出时间,试图目睹这出戏的制作成果。然而,戏看了,也演完了。文本先天体质缺乏发展,导演调度元素格格不入,几乎是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看法。

王孟超数年前就偶然地读过高行健的《八月雪》,他认为《八月雪》独具的高行健美学──且不论禅剧也好、四不像也好──相当有趣,甚至是传统京剧制作走向的突破。对于设计者来说,《八月雪》的优点就在于它的「留白」,王世信表示这对创作者而言是很好发挥的空间;可惜的是,再怎么样的实验演出,文本故事都该有一定的复杂度,人物角色也该有发展的篇幅。因此,陈正熙也觉得《八月雪》最大的问题就是文本。

舞台设计接近禅境

以现代实验戏剧闻名的高行健,却是以大篇幅的古典叙事方法,或说是一桩桩禅宗公案的剪辑串连,描述所谓六祖慧能的生平;这样的铺陈,有点流于平面和呆板。陈正熙指出,整出戏里似乎只有演员吴兴国的角色值得讨论,其余角色的存在都是「为了和慧能对话」,只具备功能性。我们看得出来比丘尼无尽藏和歌伎这两个角色,与慧能和作家所产生的对比,但「点到即止」的铺陈结构,似乎可惜了创作的心意。是不是「禅剧」的立意本来就跟剧场本质相互矛盾?陈正熙倒是认为做什么戏都一样,《八月雪》里有太多的元素没有产生对话,以致形成格格不入的感觉;王孟超表示,的确,「怎么说而不破、破而能立」是创作者必须拿捏的难题,「我甚至觉得开演前投影大幕的那幅高行健的画,就已经说尽了《八月雪》。」

对王世信而言,若沿著编导铺陈的叙事脉络来看第三幕第三场的〈大闹参堂〉,他很难理解为什么编导突然间跳到一个荒谬的基调里,如同坠入五里雾中;陈正熙大概能够猜出最后这场的戏象征著思想解放的关键,但又「毁灭得不够轰轰烈烈」。王世信更具体地解释说〈大闹参堂〉既是描绘某种层次的「乱」,却处理得「乱中有序」;观众看出其中编排的痕迹,却又无法「乱」到足以与前面几场的「绝对乾净」形成对比与反衬。

王孟超指出最后这场多媒体投影出来的「火」,对照第二幕第三场〈开坛〉所成功营造的「雨」,实际上造成了反效果;〈开坛〉虽然只落了一场短暂的雨,却让观众有「被吓一跳」的感觉,而多媒体的「火效」因为在意料之中,相较之下,反而被「稀释」了!正是因为「愈空的舞台愈难做」,第三幕第二场的〈圆寂〉,舞台后上方低垂的背幕与灯光,视觉画面相当绝美乾净,即使只有两个角色在场,和一根杵立的棍杖,若要说《八月雪》如何达到了「禅境」,王孟超、王世信和陈正熙都给舞台设计打了满意的分数。但是,舞台动员的人数庞大,又有合唱团员与歌队数次重复地进、出场,加上从头到尾一致地戏剧节奏,导演的场面调度反而不尽理想。

流于形式与元素的处理

很可惜的是,也正因为舞台上只有几株可移动的柱子、一片天幕和一座不断上、下的平台,本来「点到为止」的舞台旨趣,却在过度重复之中,显得「黔驴技穷」。就像台大戏剧系副教授林鹤宜于评论中(注)所述:「竟由一面神鼓,衍绎出日、月、宇宙、心念等意象」,所有「说」与「不说」或「说」了什么,都倚赖文字对比与堆叠下与观众所产生的后设冲击,然而视觉上却又解决不了的尴尬,例如最后一场〈大闹参堂〉。最关键的是,因为处理的元素太多──有舞蹈、音乐、京剧程式、灯光、投影等等,导演似乎失落于原先预期的方向。王世信表示看到后来,导演似乎忙著处理形式。王孟超更指出整出戏表现了「高行健美学」,可惜看不出其他人的impute,似乎每个部门都在追随编导的方向。话说回来,这样的方向又不甚清楚,王世信说:「至少不像过去如当代传奇剧场的演出,我们知道他们『尝试』过什么。」

坦白说,如果《八月雪》能缩小演出规模,改成像实验剧场或小剧场的制作,或许它的尝试会更值得。王孟超认为《八月雪》的尝试方向虽然让人期待,但在国家戏剧院的空间里,反而显得完成度与成熟度的不足。不过,他赞同高行健一开始对演员的选择;「只有京剧演员声音、肢体、气味和表演上的对比,能够成立。」王孟超和王世信都相当肯定京剧演员的努力。但是,对于既是身在其中却又旁观者清的陈正熙而言,京剧演员「连放下的时间都不够,还怎么从中创新?」尽管这次的创作组合空前难得,但王孟超对于临时性的所谓「世界级组合」抱持保留的态度;陈正熙也不赞成以台湾目前的创作资源,需要做如此的付出。文化需要累积,并非一蹴可及;否则只是一个点,冒出一些火花而已。

注:

2002年12月23日《自由时报》艺文特区版剧评〈要什么样的剧作?〉。

 

(本刊编辑 傅裕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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