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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扮演躺在运输带上的待宰猪只,不断演现屠宰之前的末路时光。(许斌 摄)
演出评论 Review

饥饿的肉体性

小说中人吃人的语言叙述,在经历将近一百年以后,演绎于剧场,通过呐喊、噬咬、互相推挤等动作堆砌出饥饿的肉体性,剥去显性的历史、社会背景,带出「现代」败坏腐朽的意味,或说——原来「现代」就是一具具的饥饿肉身构筑出来的,而文明终究也不过是调度隐藏、拒斥与排除的技术所棚搭出来的。

小说中人吃人的语言叙述,在经历将近一百年以后,演绎于剧场,通过呐喊、噬咬、互相推挤等动作堆砌出饥饿的肉体性,剥去显性的历史、社会背景,带出「现代」败坏腐朽的意味,或说——原来「现代」就是一具具的饥饿肉身构筑出来的,而文明终究也不过是调度隐藏、拒斥与排除的技术所棚搭出来的。

亚洲相遇2012《狂人日记》
2012/9/29
台北 牯岭街小剧场

一九九七年启动的「亚洲相遇(Asia meets Asia)」计划,开展迄今,今年一次搬演两部作品;一是通过去中心化的途径表露某种「由下而上」亚洲图景的《梦难承6—希望》,另一部则是继二○○八年后再度演绎的《狂人日记》,由日本的大桥宏导演统筹文本,包括香港、上海、曼谷、东京、台北、阿富汗、印度等七个国家/城市,廿余位剧场工作者共同参与,台北代表为王墨林、郑志忠、瓦旦.坞玛。

身体先于语言  爆发文本的力度

如果说《梦难承6》是透过「希望」的精神性统摄表演现场,充溢著坠落与混乱的修辞,那么《狂人日记》便是通过「饥饿」的肉体性,运筹帷幄著所有场景与语词,两个文本分别从彼此背反的视角,探索人在文明世界的晦暗处境,有时潮湿,有时乾燥,不变的是两者皆散发一种逼视的眼神,有著慑人的力度。莫忘《狂人日记》演出的一开始,一个男子吹著口哨拄著拐杖玩著,玩著玩著,感觉拐杖并不是他的,忽然有一个像是发狂野狗似的肢障者冲出来推赶男子,将拐杖夺为己用,如此的争夺从头至尾毫无消减地,透过不同形式加以表达,并且去除原著的语言,让身体先于语言,大于语言,在剧场空间里冲撞出异质的身体。

中国作家祝勇曾经串接身体记忆与历史写就《反阅读——革命时期身体史》,里面有一章专述〈饥饿〉,鲁迅在这个篇章不断出现,「食欲的根柢,简直比性欲还要深」、「人类有一个大缺点,就是常常要饥饿」等鲁迅对于饥饿的看法广被引述;作家进一步指出,身体苦难的传统形式是饥饿与疼痛。二者相比,饥饿显得更加重要。在这个名为〈饥饿〉的篇章,饥饿与旧社会(中国无产阶级革命以前)是联系在一起的,但在亚洲相遇的《狂人日记》中,饥饿却是无分时期,恒久存在,超越历史的编年,进而勾勒人性贪婪、求利、压迫、斗争的欲望向度。

一九一八年,鲁迅在《新青年》杂志发表〈狂人日记〉,该刊物由陈独秀创办,意图在中国进行思想革命,破除封建的陋习,亦发起以白话文取代文言文的新文化运动,〈狂人日记〉这部被后世视为中国第一篇白话文小说的作品,正是在这新旧社会交替之际隔空出世,虽然此时我们身处的时代早已脱离古早的封建,但资本主义的兴起和覆盖,以及其所衍生的人的异化等,却丝毫没有让这个世界减少一些血腥残酷的气味。剧中,演员扮演躺在运输带上的待宰猪只,不断演现屠宰之前的末路时光,挣脱抑或反抗毫无可能,人们就像被囚禁于永久封闭的集中营,现场负责指挥调度的长官,严格地管控这一切流程,不容任何差错,人的肉体不再叛乱,而是渐次被这世界掩埋,卸除挣脱、反抗的能力。

饥饿的肉体性  带出「现代」的败坏腐朽

相比之下,《梦难承》还存有希望,《狂人日记》简直连希望都抛弃,徒剩一具具绝望的肉体嘶声呐喊,看得令人难受,小说中人吃人的语言叙述,在经历将近一百年以后,演绎于剧场,通过呐喊、噬咬、互相推挤等动作堆砌出饥饿的肉体性,剥去显性的历史、社会背景,带出「现代」败坏腐朽的意味,或说——原来「现代」就是一具具的饥饿肉身构筑出来的,而文明终究也不过是调度隐藏、拒斥与排除的技术所棚搭出来的。这些使人惊醒的思考一这么打转,又令人难受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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