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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云门舞者排练《薪传》。(林怀民 编舞 刘振祥 摄 云门基金会 提供)
焦点专题 Focus 薪火仍在燃烧——《薪传》45重现 杨泽X陈雅萍X龚卓军

舞蹈作为一种社会教育与沟通,《薪传》发炉的后续效应(下)

主持 陈品秀
记录整理 张慧慧
时间 2023/01/10 14:30-18:00
地点 国立国父纪念馆、布兰梅德国下午茶馆

Q:云门以舞蹈为核心,其所带领、推动的艺文活动,对台湾舞蹈、剧场、大众之间,有什么样的影响力?

龚卓军(以下简称龚):先回应两位从发炉到当代档案的讨论。《薪传》不能只看成一支舞,1978年的首演可以往后参照3个时间点:81年文建会成立、82年台北市立美术馆、国立艺术学院成立。在这些重要的文化体制、补助系统成立之前,《薪传》创造出移动性的舞台很难被档案化;另一方面,云门也创造出独有的表演机制,1979年的《廖添丁》跨过了浊水溪到嘉义、台南、高雄演出,这涉及新的身体美学体制的建立。

从「发炉」角度延伸,当时还没有文建会,云门身体美学的建立值得思考。借用洪席耶(Jacques Rancière)的词,没有任何成熟补助机制的支持,当时云门为何有能耐搞得出来这么大规模的「感性配享」(le partage du sensible)?

70年代,是许多文化团体的民间学习期,比如英文汉声《ECHO》杂志,与刚才提到的邱坤良灵安社的学习、云门的家将身体学习,那是乡土运动向民间学习的倾向期,但《薪传》创造了一种很奇怪的流向,按邱坤良在80年的说法,云门创造了一个「新的民间」,不只是在作品,而是在民间创造了一个移动性的舞台。

1978年,云门有3次南部巡演,过了浊水溪以南。1980年4月19日因为《美浓周刊》之邀,云门去了美浓国中演出,当时同时有农业图书馆开幕,林怀民与当地乡民的交流,跟旗美高职、美浓国中合作。搭起舞台,把舞码的片段带到地方,包含〈渡海〉。演出造成轰动,美浓国中体育馆聚集了近2,000人,很疯狂。美浓演完,隔天,他们就去了成功大学,有人在现场看到大学生看〈渡海〉看得泪流满面。

无论是民歌运动、美术运动、乡土文学,所造成的感性、身体性的效应,是在那个时间点、地理位置,以及那个民间移动舞台,才有办法给出那样强烈的效应。那身体的感染力,让我们看到一个新的身体美学,无法被压抑的身体能量。

奇特的是,美浓演出后隔月,云门又去了木栅、松山等地巡演,非常社区性的演出。同一年,云门还去了中原大学、辅仁大学、台大、光仁中学,这样的地理与社区尺幅有如身体的民歌运动。更重要的是,1980年年底到82年,在文建会成立之前,云门就办了3次「艺术与生活」联展,聚集了朱铭、洪通、奚淞与现代摄影师们,云门在这时期像一个「前文建会」,建立美学政体的雏型。后来,《汉声》也加入「艺术与生活」联展,还有黄永洪谈苏州园林、挖掘出素人画家吴李玉哥等。

云门从新店溪、佳洛水摸著石头过河,后来紧抓住了《薪传》带来的能量与机会,像是一个身体美学政体的展开,与感性的普遍分享。从纪录来看,这些地方巡演场次经常是好几千人的参与。

陈:那是文化中心还没有的年代,云门得自己搭台、拆台,像野台戏。

龚:当时因人力不够,还会广播,请民众一起拆装台,请民众不要留下垃圾。云门创造了一种感性政体,或者说,一种感性分享的新模式。我会把《薪传》看成一个现象,而不只是一支舞作,若要做档案,似乎也得要含括这一块。云门作为一个艺术团体的实践,让后来的文建会具体化为政策,确立强化地方文化与社区意识的方向。

云门充分掌握了把一个偶然性的事件——刚好在嘉义体育场演出、刚好台美断交宣布,林怀民掌握到巨大新感性出现的机会。70年代的累积都是重要的养分,从向民间学习,到舞蹈与地方的连结与分享,从今天来看,云门在这个方面超过了美术与民歌运动的模式,一个舞团几乎弄了一个引导政府文化政策的雏型,这非常少见。

1979年美丽岛事件之后,整个社会掀起批判性的美学趋势,比如1985年创办的《人间》,有别于70年代的《汉声》,以纪实报导批判性地而非表演性地介入民间疾苦,台湾社会逐步趋近解严期的社会政治动荡,而非外交上的挫折。因此,云门不论是被太高估或太低估,对我而言,似乎与它刚好夹缠在美学的官方补助式政体被建立之前的转换阶段,在这个阶段,「吟游诗人」创造了一个移动于民间的舞台。

进一步地说,《薪传》的「后效」,就是林怀民在很短的时间内,意识到教育的问题。从外部教育来说,相较于先前的全国民族舞蹈比赛这样的美学体制,他进入社会、地方、学校,创造新民间的身体美学体制;内部教育方面,他找了奚淞、蒋勋给舞者们讲艺术,也找了许博允讲音乐、汪其楣、吴静吉讲剧场,后来还有保罗.泰勒舞团的舞者Ernest Morgan做了summer camp,以及请熊卫带太极导引等。从社会教育与内部教育,可见林怀民对舞蹈教育、身体教育有整体的思考。

1981年文建会、1983年国立艺术学院舞蹈系建立后,就逐渐将这些方法体制化了。另一方面,云门实验剧场成立于1980年代,有了舞台技术林克华、行政总监温慧玟等人。云门在那时期完整了初步的体制化,但起步是透过教育进入社会,借由创造对话的新身体语汇来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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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泽

上世纪50年代生,成长于嘉南平原,73年北上念书,其后留美10载,直到90年返国,定居台北。已从长年文学编辑工作退役,平生爱在笔记本上涂抹,以市井访友泡茶,拥书成眠为乐事。著有《新诗十九首》、《蔷薇学派的诞生》、《仿佛在君父的城邦》等。

陈雅萍

国立台北艺术大学舞蹈学院副教授、硕博班总召集人,《身论集》共同主编。专研台湾现、当代舞蹈,亦涉猎香港当代舞蹈研究,著有《主体的叩问:现代性.历史.台湾当代舞蹈》,文章发表于表演相关期刊及多本中、英文舞蹈研究论文集。

龚卓军

国立台南艺术大学艺术创作理论研究所教授,《艺术观点ACT》主编。曾担任「近未来的交陪」、「曾文溪的一千个名字」等展览策展人、台新艺术观察员。著有:《身体部署》、《交陪美学论》及译著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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