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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五百年,丹尼絲給哥倫布的一封信》(民心劇場 提供)
戲劇 演出評論/戲劇

「五百年後,巴西女演員向哥倫布舉起了一面黑旗……」

在《這五百年──丹尼絲給哥倫布的一封信》這齣戲中,身爲導演、演員、作者的丹尼絲,深掘情感的各種可能性,實驗各種聲音和身體的技巧,用一位巴西船員的航海日記來顚覆哥倫布「發現」美洲的荒謬。

在《這五百年──丹尼絲給哥倫布的一封信》這齣戲中,身爲導演、演員、作者的丹尼絲,深掘情感的各種可能性,實驗各種聲音和身體的技巧,用一位巴西船員的航海日記來顚覆哥倫布「發現」美洲的荒謬。

《這五百年──丹尼絲給哥倫布的一封信》

10月28〜29日

台北藝術館

一九九二年是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五百周年紀念。在美洲,對五百周年的慶祝已演變成了政治上的爭論,也使美洲人有機會重新思考這件事在他們歷史上的象徵意義。簡單地說,歐洲人登陸新大陸,帶來的是進步還是破壤?哥倫布是「發現」了荒蕪的美洲呢,還是「破壞」了早就存在當地的部族社會面貌?

去年十月,哥倫布也成了台北劇場的焦點之一。來自巴西的女演員丹尼絲.史朶克莉絲所演出的《這五百年──丹尼絲給哥倫布的一封信》是一場單人表演,由她自己編劇、導演。她將自己所創造的表演體系稱之爲「本質劇場」,從美學的觀點看,她的演出也是非常接近「本質」的,諸如演員從頭到尾都沒有換戲服,只依賴極簡單的佈景,使用極少的道具。以《這五百年》一劇爲例,丹尼絲只帶了一瓶香檳酒,和一袋麵粉上台表演;她穿著緊身衣,披著破漁網,做爲服裝;舞台後方垂掛著白色的粗繩子當作舞台的佈置。她說:「舞台上再沒有比人更重要的東西了。」做爲一個演員,史朶克莉絲只允許自己使用原始的傳達工具──肢體和聲音──來表演。

那不過是個神話

「本質劇場」在政治訊息的傳達上也是非常直指核心的。它向拉丁美洲統治者對歷史的解釋提出質疑,展現政治最根本的核心問題。《這五百年》正是一個政治劇場,它質疑美洲歷史上最習以爲常的「錯誤」:關於歐洲式社會可以在荒蕪的美洲大陸上被重新建立的神話。

雖然沒有中場休息,《這五百年》的演出可以明顯地分成兩個部份。前半段抗議美洲是被「發現」的這個槪念。史朶克莉絲說,歐洲人抵達時,美洲才不是荒蕪一片。「發現」這個字眼應該被「征服」所替代。甚且她覺得征服的舉止並沒有結束於五百年前,在今天階級分明的拉丁美洲社會中仍無時不刻地進行著。換句話,今日巴西社會的權力結構,以及拉丁美洲國家和世界經濟組織的關係,和五百年前比起來,並沒有什麼改變。

史朶克莉絲企圖用身體意象來表達這種在拉丁美洲一而再而三發生的「征服」行爲。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出現了一隻假想蚊子的那一景,牠一次又一次的飛來干擾她所飾演的「拉丁美洲平民」,用以象徵殖民政府對拉丁美洲居民從未停止過的剝削。與此同時,這個演員唸了一大串殖民政策所帶給拉丁美洲的傷害;接下來,那隻似乎代表著殖民主義的蚊子又更頻繁地飛到她旁邊打轉,她便生氣地起拿起一本假想的書,啪一聲打死了那隻「看不見的蚊子」,並將之放入口中嚼了一嚼,再將牠吐掉。

質疑拉丁美洲官方書寫的歷史

打死蚊子之後,史朶克莉絲的表演進入第二個部分。她試圖反駁──或是顚覆──殖民政府所書寫的官方美洲歷史。史朶克莉絲相信,「劇場是顚覆的利器」,她要談的就是「革命」。她要將和她的類似的非主流劇場表演,與拉丁美洲的政治意識赤裸面對。

然而政治劇場不等於社會改革。史朶克莉絲的獨白也強烈地自覺其劇場性,一切都只是象徵性的行動(action)。例如,在演出中,她一度打開場燈,請觀衆離席。她說:「有時候你會走錯劇場,或是結錯婚。──如果要離開請便。」但她希望觀衆留下。她說,在劇場裡有些很重要的,很「本質性」的東西會出現──一種象徵性的自足(symbolic sufficiency),以反對美洲歷史的官方說法。她在舞台上的角色,代表「沒有名字」的拉丁美洲公民,獨立而揚棄各種擺飾和昻貴的服裝──這些對拉丁美洲而言,似乎是完全不可或缺的──就像被「社會媽媽及政府爸爸所遺棄的新生孩兒一般,這個孩兒必須以一己之力供養自己身體、心理、和精神上的需要」。對史朶克莉絲而言,「自足」的意義正是「本質劇場」政治及美學上的寓意。

史朶克莉絲究竟鼓吹的是什麼樣的「生存」呢?即是,反對哥倫布,反對他所代表的社會系統。在這樣的社會系統下,「獲利」成了衡量人類成就的標準。劇場,史朶克莉絲說,反對此種物質邏輯,而要創造另一種文化價値系統。

非洲—巴西舞蹈暗示轉化的能量

在巴西,流行音樂和流行舞蹈被聯想爲是對「官方」美洲的抵抗,由於它們和城市大衆的關連,由於它們和非洲土著社會的接近。史朶克莉絲利用這樣的聯想反對歐洲人延展到拉丁美洲的物質邏輯。在《這五百年》她一直維持這樣的動作意識。她舉手、搖臀的姿勢暗示非洲—巴西舞蹈;他以種族上的暗喩──非洲—巴西舞蹈──將她的劇場自受制於歐洲文明的巴西社會剝離。雖然,史朶克莉絲是個來自巴西南方帕拿馬的「白人」,她卻一直以「種族」做爲反對拉丁美洲現狀的象徵。她說:「我們從老早就住在這裡的非洲人身上所承襲的天賦,拯救了我們。」她指的是什麼樣的天賦呢?「熱情!那不可違抗的信號,指引我們改變方向。」

史朶克莉絲意圖暗示社會的轉化,她並嘗試呈現眞正的轉化能量的威力。劇中最感人的一幕,是在「打蚊子」一景之後不久,史朶克莉絲開了一瓶香檳;她沒有喝它,卻把酒淋倒在自己的頭上,然後向空中灑麵粉,如同灑婚禮上的彩紙一樣。接著她開始跳舞,轉化她的熱情之舞,充滿了能量。於是劇場、舞蹈,和音樂都成了轉化文化的工具了──再來就輪到政治的轉化了吧,史朶克莉絲暗示著。以一齣象徵「改變」的獨角戲,她給哥倫布傳眞了一封很前衛的「信」,向慶祝「發現」五百年的官方美洲舉起了一面黑旗。

(本刊編輯 黃尹瑩譯)

特約撰述|賽德.唐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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