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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白賊》的家庭成員,每人都像一座孤島般的寂寞。(許斌 攝)
戲劇 演出評論/戲劇

《黑夜白賊》的這些人和那些人

劇中「陰陽怪氣」的老厝,潛伏著人性的弱點和秘密,開始時的各類水聲,祇是個預警,家裡的每個成員都像一座孤島,無法溝通,心事祇能向天和海訴說,於是一步一步邁向沈淪。

劇中「陰陽怪氣」的老厝,潛伏著人性的弱點和秘密,開始時的各類水聲,祇是個預警,家裡的每個成員都像一座孤島,無法溝通,心事祇能向天和海訴說,於是一步一步邁向沈淪。

屛風表演班《黑夜白賊》

7月11〜16日

台北國父紀念館

電影《重慶森林》裡,梁朝偉飾的警察,對「家」有種奇妙的移情作用,這個房子彷彿已經人性化,他常喃喃自語地與房子對話,甚至可以掌控房子的七情六慾,一天他奪門回家,原以爲舊情人重回懷抱,結果發現房子「哭」了,他一面擦地,一面說:「哭什麼哭?」

看完屛風表演班的《黑夜白賊》後,我發現房子也「哭」了,從幕起時各種與水有關的聲音,到最後尾聲警察高聲說:「淹水了……出不去了。」劇中這棟「陰陽怪氣」的老厝,潛伏著人性的弱點和秘密,開始時的各類水聲,祇是個預警,到最後的大水,將把人性呑噬。像電影《烽火赤子情》,煙是大火的靈魂,翻開細微的煙霧根源,絕對是魔焰的撒旦在等待。

每個家人都像是一座孤島

《黑夜白賊》原本希望是電影劇本,沒想到舞台先呈現。

很明顯地,基隆和平島人的紀蔚然,將些許的自傳性色彩一點一滴地織在《黑夜白賊》的背心上,這讓人想到美國劇作家尤金.奧尼爾的《長夜漫漫路迢迢》中所反映出:「甜蜜家庭」祇是一個「假象」。家裡的每個成員都像一座孤島,無法溝通,心事祇能向天和海訴說,於是一步一步邁向沈淪。

幕起,飯廳正央高吊的搖椅,彷彿透露了故事主題和這個房子的低壓氣候,它代表中風而癱瘓的大家長林父,人雖然從未出現,但他卻窺視著每個家庭成員和觀衆。

《黑夜白賊》以母親遺失珠寶爲開啓,藉著警察的問案,像剝洋葱般,把家庭的過往、記憶、秘密、嫌隙、傷痕、歡樂、倫理、解嚴和父權,全都剝了出來,當然最後的反應,依然是紅濕了眼睛。賊始終沒出現,但他比出現更具震撼性,因爲他把家刻意規避的心結,再度讓家人面對。

林母繼承父權的模式,固執地找了一個幽暗的老房厝,她喋喋不休地敎訓著無所是事的么兒寬宏,和離婚後回娘家住的女兒淑芬。一天在陰雨的午夜,母親突然發現房內的珠寶盒失蹤了,在是「內賊」?還是「外賊」?的爭執中,把家族成員全部都掃描一遍,也看到了隱藏在屋裡的秘密。

原來,寬宏早就有精神的疾病「恐慌症」;原來,女兒早就和警察暗通款曲;原來,長子如父的大哥生意失敗;原來,高級知識份子的二哥,依然祇是個會放「馬後炮」的傢伙,這麼多的原來,難怪劇中人會說:「讓我找回失去的東西,還是捉賊?」

複雜的關係,複雜的人物

導演徐譽廷雖是李國修的「徒弟」,但在導演手法上,有著掙脫「屛風」表演模式,又不能失去「屛風」特色的尷尬,因此很多情況在面對觀衆時,都有著不同預期的笑聲。

母親林美秀表現不俗,把這位繼承父權又歷經日治時期的女性,表現得很有張力和趣味。她在家庭的政治角色,像許多老一輩的台灣人,無論什麼都是日本第一。

淑芬是劇中輪廓最不淸楚的形象,她不似寬宏的自暴自棄,也不像二哥般讀書人的窮酸,當然也不像大哥一般的八面玲瓏,她對家的感覺是一種沒家不可,有家嫌煩的矛盾情節。因此在掌控這個角色相當不易。楊麗音的淑芬,或許背負的包袱太沈重,顯得與這個家庭格格不入,有點可惜。

還有一個角色,黃士偉的警察,也是一個敗筆。黃士偉對於掌握不存在的劇本人物角色,通常有不錯的展現,但是由於他缺乏一種心理寫實表演方法的磨練,小人物角色反而不太能夠凸顯。因此警察與淑芬的偷情,他窺視林家的隱私,以及後來決定離婚,要娶淑芬的景象,都顯得層次不夠,和不具說服力。這與後來寬宏的「精神恐慌」一般,祇因爲尋找家庭歷史榮耀的造船廠不成,遂發病恐慌,似乎很難說服觀衆,因爲之前觀衆並不知道寬宏在家中,對家之黑洞探尋的熱情,以及他的壓抑與失落。

陳明章的音樂串場,確實很強勢,不過從往昔至今,可以發現陳明章由於音樂主導性過高,常常適合比較純粹的表現,像獨舞《看海的日子》等,對照著《黑夜白賊》不留白的場景變換,和複雜的家庭關係,在音樂和戲劇上顯然有些衝突。

不過基本上,《黑夜白賊》在台灣劇場本土創作表現上,仍然是一個新里程,一反速食編劇取向,二反國外劇本改編優勢,相信它的再度沈澱,將來會給更多的劇作者新的思省。

 

文字|王亞玲 新聞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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