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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同志藝術節演出的《螢光同次元》。(台灣渥克劇團 提供)
戲劇 演出評論/戲劇

新生代的肉音亂彈

1996 同志藝術節

同志藝術節的作品,使我對同志劇場的未來仍充滿期待。但這三個「扮裝以外」的作品,似乎沒有引起太多注意,這是同志劇場被貼上了扮裝標簽的後遺症嗎?

同志藝術節的作品,使我對同志劇場的未來仍充滿期待。但這三個「扮裝以外」的作品,似乎沒有引起太多注意,這是同志劇場被貼上了扮裝標簽的後遺症嗎?

偷窺劇場《螢光同次元》

10月25〜27日

台灣渥克劇場《壞孩子從地底出發》

11月8〜10日

臨界點劇象錄《狐狸男孩》

11月15〜17日

演出地點:台灣渥克劇團

滅絕人性的酷斃新生代

人性是無聊的,或者說被儒家閹割鄙視的。於是一旦我們企圖取回我們自己的肉體,與愛欲的自由,勢必只好滅絕人性一番。

從啓蒙的角度來說,也該是從蒼白的A片暴露文化、抽揷行爲與道貌岸然的生育性學這兩個其實是一丘之貉的沙文性敎育中另闢蹊徑的時候了。

雖然那些有權力的人還在討論不休我們該有什麼樣的性敎育,我們卻沒時間再等下去,老了,就沒搞頭了。在看了這三個作品後,我首先有的就是這樣的感覺。於是我淸楚的感受到一個不屬於傳統劇場美學進化論可以解釋的範疇,也非另類、地下之流的位置概念可以定位的曖昧。

我想到的是活動、聚會的概念,那個從破爛節以來,經過墾丁春天的吶喊,到現今的銳舞Party一貫的活動之中,我甚至想到美術界曾有人批評拾荒藝術節算不算藝術的問題,也想到有人對四流巨星藝術節的不滿。

對照之下所出現的問題便淸晰了起來:拾荒與四流是聚會的半吊子,拖著藝術的尾巴屌脫不掉。易言之,以傳統作品面世的一派正經是引不起人們聚會的節慶氣氛的。接下來我才想到,什麼是「聚會」?「誰」來聚會?

史無前例的絕命大代溝

聚會並不僅僅是一種文化活動,在其中的文化活動只是種媒介,眞正代表的是一種缺乏,對族群活動、族群認同的缺乏,在去年五月的現代劇場硏討會中我曾提出一個看法:新台灣人(族群融合)運動是近年來全台灣最大的社會運動,是一場政府與民間,執政黨與反對黨,商業與藝術……等等在其它範圍有所衝突的團體,全部都有志一同、戮力以赴的全面運動。

這運動(的起跑槍聲大概就是蔣經國所說的他也是台灣人這一句話)在弭平台灣的族群問題上似乎有著一定的作用,卻又在選舉時每每瀕臨破產,主要的原因並不是政治人物的煽動,而是一如以往的五族共和一般可笑的淪爲口號,欠缺對每一族群文化的眞正重視與發展,說的更明白一點,我是同性戀,那我是不是台灣人?那爲什麼異性戀的台灣人可以結婚,我不可以?

在新台灣人運動之中,正由於這樣一種對弱勢族群的忽視或說是霸權的宰制,而使得更多無法投入這場運動的人在別人興高采烈之餘越發孤獨,這缺乏遂與新台灣人運動一同成長,運動越大,缺乏越大。於是出現這些「聚會」就再也正當不過了:人們必須找到自己的族群。

於是去年開始的「同志藝術節」自然就是一種聚會,而非是一單純的劇場觀賞活動,在這裡若想要從一般的戲劇評析入手,只能說是一種族群溝上的代溝,而非是劇場美學上的代溝了。

超不倫之肉體亂彈

如此一來,我們又該用什麼標準來看這以「劇場」媒介帶起的聚會呢?總不能因爲是聚會,便將其正當性合理化,這種劇場表演在離開傳統的劇場理論之美,還有沒有什麼評斷的重點?我知道常有人以爲同性戀題材是種嘩衆取寵的噱頭,或問些異性戀如何處理同性戀題材的問題,這其實都是很異性戀中心觀點的,沒有很大的意義,是意識形態上的差異而已。

傅柯在其《性的歷史》一書中曾提到:越多談論到「性」的書,越少談論到性的肉體歡愉,是對性的另一種壓抑。當語音龐雜的「知識權力」進入床第,狂喜的位置自然被排擠。在「肉身領域」的不同體驗,便成爲我觀察同志劇場的重要指標。此次所要談的這三個作品,就從這個角度切入。

《螢色同次元》的肉身概念最爲不倫,迷宮般的裝置、螢光耀眼的色彩、狂亂四射的圖像。一開始,就是欲念橫流的空間蠢蠢欲動。毒打、滴蠟、保鮮膜對近全裸肉體的捆綁、看電視露屌露左奶無所事事的被偷窺者、女女、男男、男女、女男的同/異/雙性戀行爲隨興(性?)發生,觀衆們或是乖乖的在四週以木板的小洞進行偷窺,或是驚叫,也有忍不住下海一同沉淪或偷摸演員一把的,肉體不再是某種言說的載體,它僅僅就只是它自己了。

這個作品的裝置者兼導演:阿信,師大美術系畢業,曾與紀大偉、但唐謨等人組成的「粉紅迷宮」合作,也曾參與紅陵金粉的扮裝戲《維納斯的誕生》演出與《世紀末妖孽─扮裝風暴》活動,可說是不倫之音的老將,對肉身表演的滋味似乎已深得其中三昧了。

《壞孩子從地底出發》,則是渥克劇團的新銳邱威傑個人的第三個作品。去年五月的《屁眼來的人》已使很多人眼睛一亮的邱威傑在此齣戲中更是窮盡其不倫之想像:帶著小流氓氣質蹲著抽煙的女裝狂與裸體的自然主義淸潔工人,到最重要的,以觸鬚愛撫的、由蟑螂進化而成的地底人偵査員洞洞九號。每一個角色,都極盡對正常異性戀者貧乏性想像缺陷的重擊,引涉出無法想像的肉體歡愉,使人好奇。

整個劇場遂在這自由幻想的肉體變身中樂趣漾然。而這齣戲的另一個演員:蔡秉純,第一次表演也是和邱威傑搭檔的,在大安公園的公車詩發表會場與邱威傑長吻,在陳水扁面前。

而在《狐狸男孩》中,肉體的狂喜終吿退位,回到心理寫實劇的脈絡,成爲表現角色心理狀態的言說載體。或許相較於前兩個作品顯得保守,卻也自有深化同性戀心理空間的可能優勢。

臨界點新導──張遠謀甫自藝術學院三年級休學,曾以「非常戲表演群」的名義在B­SIDE導演《竊賊》一戲,在臨界點一待四年,也算是小劇場的老將了。

此齣《狐狸男孩》一無扮裝,二無裸露,規規矩矩的以一個同性戀男孩的角色來談論普遍性的社會對同性戀族群的壓抑,此壓抑內化在男孩心裡,使其對眞愛的追求有所畏懼。是一情結回歸的心理旅程,也是自我的一次心理治療,平實之中可細細品味,是導演將氛圍掌握的恰到好處的精緻作品。

在這幾週中看到這三個作品,使我對同志劇場的未來仍充滿期待,雖然目前大多數人只把焦點放在「扮裝」,卻似乎還沒看到「扮裝以外」,這三個作品恰恰都是在「扮裝以外」的作品,也似乎沒引起多數人的注意,是不是同志劇場又被貼上了扮裝標簽的後遺症呢?

眞是一窩蜂的令人討厭啊。這個世界。

 

文字|陳梅毛  渥房文化工作室負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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