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半神半聖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賢；腦中眞書藏萬卷，掌握文武半邊天」說的是出身不明，但卻叱咤霹靂布袋戲五百集的素還眞。這個被霹靂布袋戲編劇黃強華塑造出來的虛構人物，活生生地左右了台灣布袋戲迷二十年來的喜怒哀樂；如今，素還眞不僅縱橫電視、錄影帶界的江湖演出，還躍上了大銀幕，而八月底更要「攀」上國家戲劇院的舞台，與觀衆面對面地「接觸」，和其他霹靂布袋戲系列的人物一同偵辦懸疑的《狼城疑案》。

整合觀衆年齡層以維繫傳統

除了主角素還眞之外，亂世狂刀、葉小釵、玉天璣、一頁書，以及令人恨得牙癢癢的金小開，都是黃強華筆下、黃文擇口白表演出活靈活現的霹靂布袋戲人物。自從五洲園布袋戲祖師爺黃海岱，以「劍俠戲」開創金光布袋戲的突破路線之後，其子黃俊雄以《雲洲大儒俠史艷文》的系列演出，擴展了布袋戲的電視格局，使「史艷文」成爲家家戶戶耳熟能詳的明星角色。爾後第三代黃強華、黃文擇兄弟繼承父志，將家族事業轉型爲多元化經營的企業，積極地使布袋戲朝電影國際化來蛻變提昇；或許仍舊懷有當年一同組織樂團的熱誠，黃氏兄弟永遠相信年輕人，更是不斷求新、求變。所以旗下淸一色二、三十歲的編劇群，能在霹靂二十年的累積下，繼續創造出兩、三百個霹靂布袋戲的人物。

在發揚布袋戲藝術的理想下，黃文擇認爲如何吸引現代年輕人，整合觀衆年齡層，是確保布袋戲永生永世生存的法則；如果年輕人不看，那維繫布袋戲傳統的這條線可能就此斷失。因此，霹靂布袋戲掌握時下年輕人的口味，大玩文字遊戲與角色塑造的創意，同時多方經營CD、精品、小說、漫畫、錄影帶與電視遊樂器等相關促銷管道，讓霹靂布袋戲的狂熱燃燒到最高點。舉凡霹靂人物、劇情、評論、武術、資料、配樂、名場名句，都有不少網路發燒友持續熱烈討論當中。有趣的是，在這批熱情支持的霹靂後援會員中，竟有八成都是女性；黃文擇認爲玩偶討喜的造型，相當具有親和力，而女性執著的優點，相信是造成這股霹靂異象的主要原因。黃文擇笑說，現在的觀衆比當年動不動就丟木屐、汽水瓶的觀衆溫和多了；觀衆只要聽出電視口白的黃文擇聲音感冒沙啞，便會捎信過來問候。有的前來應徵編劇的女性觀衆，甚至亮出每一集都做的筆記。憑著觀衆這片關切之情，黃文擇說自己做到死也要做好霹靂布袋戲。

刻苦耐勞承受幕後艱辛

旣然有年輕狂熱的戲迷，想必也有年輕狂熱的人願意來霹靂布袋戲拜師學藝。自小跟隨黃俊雄學習擔任演師三十年的黃文驊表示，通常一百個來應徵當演師的年輕人，最後只剩下五、六人還堅持著。黃文擇說，現在學戲其實已經比當年輕鬆很多；過去下鄕巡迴演出，至少有八個月都在卡車上過日子。扛著二、三公斤，高一呎八的布袋戲偶，在悶熱的攝影棚裡連續工作六至八個小時，汗流浹背的年輕演師們，還要對著攝影機做表情，經歷十幾次的NG；黃文驊說，唯有歷經這些考驗，能夠刻苦耐勞，未來才能當個好演師。

虔誠敬拜布袋戲神西秦王爺，是幹這行的人不可忘的傳統習俗。然而，尋找好的口白演員，卻不是燒香拜佛能求得的了。黃文驊說，當年二十六歲的黃文擇，原本喜歡搞樂團，後來才在不斷地磨練中，發掘自己洪厚、霸氣的口白特質。黃文擇則謙稱自己的口白表演，多是學自經驗；在當年率領八百多個五洲派布袋戲團黃海岱的潛移默化下，黃文擇在沒有劇本傳承的環境下，憑著記性，學習了布袋戲的口白技巧。不過現代化的電視演出方式，卻增加了口白演出許多困難；除了基本的五音（生、旦、淨、末、丑）要淸楚分明，減輕觀衆分辨故事與角色的負擔外，由於作業方式的特殊，黃文擇必須熬夜在錄音室獨處，憑空想像角色表情和對話場景，在錄音室裡演出自己的「獨脚戲」。此外，爲了文本的保存，所有的劇本都是以漢文文法記錄，以利傳承；而這對負責口白的黃文擇來說，除了詮釋角色的情感，還要同時把不容易瞭解的漢文文法，轉換成普羅大衆能夠接受的白話口語，把劇本不淸楚的語氣，當下發揮即興予以修飾。因此黃文擇說，好的口白演員眞是可遇不可求；未來或許會效法港劇、電影的配音方式，請六、七個人來口白演出霹靂布袋戲。但熱衷突破的黃文擇，即使有這樣的想法，也還是不捨布袋戲一貫的傳統，一個人扛下霹靂五百集的口白配音。

舞台銀幕呈現社會縮影

砸下一億五千萬的手筆拍部布袋戲電影，如今又要突破霹靂布袋戲電視演出的格局，挾著這股霹靂旋風進軍國家劇院，黃強華兄弟似乎不以目前的霹靂王國自滿。黃文擇坦承築夢的前提，仍舊要兼顧現實的生存；「沒有觀衆就沒有舞台」，唯有讓觀衆透過不同的媒介對布袋戲產生興趣，才會有人願意去追溯布袋戲過去的歷史沿襲。黃氏兄弟改編劇本、參考資訊、學習好萊塢的影片剪輯方式，強化聲光表現的效果，爲的就是提升霹靂布袋戲的層次，讓霹靂布袋戲透過電影在國際間闖出名號來。在這個亦正亦邪的社會中，黃文擇表示霹靂布袋戲其實呈現了一個社會的縮影；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眞正壞得入骨的角色，已經不是憑著過往仁義道德的標準能夠判斷。黃文擇不怕批評，不畏突破，正如老演師黃文驊表示：「嫌貨才是買貨人。」當年大搞金光劍俠戲的黃海岱，如今不是已被歸爲傳統布袋戲藝師嗎？

這次雄心勃勃的黃氏兄弟接受國家劇院的邀請，即將現場實地演出爆破轟動的霹靂金光布袋戲場面。如何在高達四層樓的劇場空間，讓七十幾公分高、比人小二．四倍的布袋戲偶表演得惟妙惟肖，除了是霹靂布袋戲團旗下二、三十名演師的挑戰外，也是舞台設計劉培能必須面臨的考驗。數百個布袋戲偶已有不同頭套、造型的裝備，然而負責操作的演師，演出當時卻必須穿著密不透風的黑色外衣，躱在一六〇公分的搭台下來回穿梭。爲了縮短觀衆和玩偶的距離，這次《狼城疑雲》的舞台將破天荒地往觀衆席逼近，另外搭設演唱會的鋼架結構，裝設舞台燈光。而且，劉培能將設計觀衆席的機關，讓玩偶在觀衆席上方打鬥飛躍，生動呈現霹靂布袋戲以往的金光風格。霹靂布袋戲以「腦中眞書」爲觀衆編繪出複雜多變的武俠仙境，如今要克服現實困難爲觀衆實踐想像的掌中世界。

◉延伸閱讀：

請參考本刊第52、53期《一家四代扛一口布袋》及《人瑞偶瑞掌中樂──黃海岱》，吳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