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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劇《西楚霸王》中以新的視角詮釋項羽的率直眞切與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浪漫品格。(李翠芝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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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家園的《西楚霸王》

從「淮老五」到「都市新淮劇」

《西楚霸王》的編劇羅懷臻,不甘心滬上的排行榜永遠是「京崑越滬淮」, 立意要將來自蘇北的淮劇重新安置在這座大都市,他立志甚明,首齣是以描述權力的爭逐與人性的鞭打的《金龍與蜉蝣》爲「都市新淮劇」的探索方向定位,在本世紀末的《西楚霸王》可說是此一精神的續編。

《西楚霸王》的編劇羅懷臻,不甘心滬上的排行榜永遠是「京崑越滬淮」, 立意要將來自蘇北的淮劇重新安置在這座大都市,他立志甚明,首齣是以描述權力的爭逐與人性的鞭打的《金龍與蜉蝣》爲「都市新淮劇」的探索方向定位,在本世紀末的《西楚霸王》可說是此一精神的續編。

第六屆中國戲劇節日前在瀋陽落幕,上海淮劇團繼《金龍與蜉蝣》之後,推出的「都市新淮劇」系列之二《西楚霸王》,從劇目、編劇、導演、演員等,獲得十項殊榮。

顚覆英雄美人的敍事結構

面對京劇《霸王別姬》的盛名在前,陳凱歌同名電影的名揚中外,淮劇新編歷史劇《西楚霸王》,所作所爲不僅在於擷取新的藝術形態,更確切地說,是如何調整焦點,重創戲曲舞台上一個別有新意的霸王形象。編劇羅懷臻迴避了以往的旣定思路,他設定了項羽的身分爲處在時代交替貴族出身的熱血靑年,由於烏江自刎時只有三十出頭,故此放棄了以臉譜化的花臉行當來扮演,大相逕庭地啓用俊扮的小生,開拓人們心馳神往的英雄風采。其敍事結構亦不再運用「英雄美人」的模式。傳統文本論述中只愛江山不愛美人、或江山美人皆愛的窠臼,皆反映著現世的功利主義,建功和立業的追逐高過人性其他的嚮往!本劇則筆揮舞灑,宣吿霸王「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浪漫品格,訴求的是人格原則的完美,強化非功利性的色彩,展現的是他的率直眞切,視功業名利如蔽履。作爲個大丈夫眞英雄,項羽的政治才能或不及劉邦,後者爲求坐擁江山,不惜一切手段(有分至親肉一杯羹湯之說),霸王恰恰在毀滅中,撑起了眞性情的自由人格,這股英雄情操與唯美氣質,正是現今人心日漸遺忘的。同樣的歷史題材、人物,在《西楚霸王》視角轉變後,人物的關係以及人物心底的寫照,卻生發出現代理想主義的嶄新意向。

劇作家的原鄕情懷

俗稱江淮戲的淮劇,帶來了「九蓮十三英」二十二齣的悲情,隨著蘇北人移居大上海。幾百萬的老鄕,爲它的落地生根作出大貢獻,這個非吳語的外來劇種,始終名列海上劇壇之末,「淮老五」的渾名,常壓得它無計可施!九〇年代初期,同爲新移民且以淮劇爲安身立命之基業的羅懷臻,不甘心滬上的排行榜永遠是「京崑越滬淮」,將蘇北人賴以維繫家鄕情誼的中介──淮劇,重新安置在這座大都市,他立志甚明,首齣是以描述權力的爭逐與人性的鞭打的《金龍與蜉蝣》爲「都市新淮劇」的探索方向定位;在本世紀末的《西楚霸王》可說是此一精神的續編,兩劇的主人翁亦如同廣大的蘇北籍新移民離家遠行,金龍爲復仇離宮廷,蜉蝣離家尋父,其子尋親又離鄕,三代人相見不相認,終究未踏上返鄕路;浩氣蓋世的楚霸王面對一江之隔的楚地,家鄕近在眉睫,卻自刎於歸鄕路上……。劇作家/淮劇/蜉蝣/霸王,蘇北/鄕間/漁村/楚地,上海/都市/宮庭/秦國,三組對應的關聯,呼應出從作品到人物的原鄕情結,根據羅懷臻所出版的《探索戲曲集》裡宣稱,他仍未寫出「滿意結局」的故事,「都市新淮劇」的返鄕演出,未棄蘇北味,留下了淮劇的本體藝術要素(語言、唱腔),又保證了舞台演出的新穎,也讓老觀衆完全地接納,這可能是劇種、觀衆與編劇互動間較爲滿意的結局了。

還原新古典的演劇藝術

傳統戲曲在文革結束後,面臨了迴光返照前的輝煌,徐玉蘭、王文娟的越劇電影《紅樓夢》所締造上億元收入的成績,恐怕是戲曲藝術自身發展進程中,最終一次的高峰與輓歌,而八〇年代以降,它卻迅雷不及掩耳地從大衆娛樂陣營中節節敗退。生存危機的衝擊,使它採取了由外包裝或由內入手兩方面的轉型,例如:注重戲曲外表的變革,強調眩人耳目的雷射燈光、機關佈景、電子音響等手法,崑劇《上靈山》、《白蛇傳》美稱是改革傳統,殊不知演劇藝術的本體爲何?「金光戲」反而是一種更大的傷害。

而以古典精神內涵的文學思想、藝術觀點與美學理念爲改革基礎,精神風貌維持原有的方式,但經歷新觀念的視野重新詮釋後,誕生了新的涵意,又恰恰與古典主義的理念不謀而合,京劇《曹操與楊修》、崑劇《司馬相如》、川劇《死水微瀾》、淮劇《西楚霸王》皆爲秉持由內涵入手的新古典主義改革路線。特別是《西楚霸王》出兵前的〈大起霸〉,對於戲曲程式化的表現,作出更上一層樓的改造,可喜的是它沒有割斷或顚覆傳統,「亮相」在戲曲中,更是極必要的手段,體現歌舞樂結構的美學最高原則,導演胡嘉祿將「亮相」化用成絕佳的肢體造型感和線條雕塑味,不再支撑單純的美觀感染,通過它的震動而將情節推向極限。〈烏江悲歌〉中,二十八騎集體的自刎場面呈現了兵敗如山倒的殘酷。兩軍交戰則運用中國太極的概念,捨去慣常套用的打快槍,反其道而行,只有兩人以大推手示意戰況,在動靜、快慢、陰陽之間調和了太極之道,從而求其神似而非形像。

作爲完整的戲曲演劇藝術,《西楚霸王》從文本和舞台兩方面,都明確地以現代藝術思維來詮釋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哲學內涵;前者(文本)以現代人文精神爲底蘊,後者(舞台)以回歸古典主義美學爲理念,從而突顯出一種自覺張揚新古典主義審美旨趣的理想主義和氣質。

 

文字|李翠芝 中國文化大學藝術研究所戲劇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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