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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堂與俗野的融合 (林鑠齊 攝)
音樂 評論/音樂

雅堂與俗野的融合

索雷達探戈五重奏

皮亞左拉說:「我必須讓『底下』的節奏部分具有搖擺的感覺,然後在『上面』裝飾音符」。然而在大型音樂廳中,不插電的吉他在音量上勢必成為弱勢,節奏組部分就因為空間過大而被犠牲,每每在手風琴與小提琴或鋼琴之競奏時,多多少少喪失了探戈音樂中最基本的舞蹈感覺。I

皮亞左拉說:「我必須讓『底下』的節奏部分具有搖擺的感覺,然後在『上面』裝飾音符」。然而在大型音樂廳中,不插電的吉他在音量上勢必成為弱勢,節奏組部分就因為空間過大而被犠牲,每每在手風琴與小提琴或鋼琴之競奏時,多多少少喪失了探戈音樂中最基本的舞蹈感覺。I

索雷達探戈五重奏

4月12日

國家音樂廳

這一夜,觀衆若要盼望從「索雷達五重奏」的演出中,聽到探戈音樂中最原始的哀怨調性與情慾訴求,可能會有那麼一點點的失望了。

但今晚絕大多數的觀衆並不失望!他們早就調整好心態,知道如何去感受皮亞左拉的「新探戈」,並且享受歐洲年輕音樂家的詮釋品味,這一夜,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饗宴。

要感受索雷達五重奏的魅力,就得先體會皮亞左拉對探戈的貢獻。當皮亞左拉致力將探戈音樂提升爲殿堂之音時,難免舊有的粗鄙性格就註定會流失,他的「新探戈」(Tango Nuevo )成爲探戈音樂發展史上的重要分野,古典音樂、爵士音樂、民俗音樂等元素一併灌注而融合之,拯救了傳統制式探戈的危機。那種同樣調調不斷重複的舊式探戈,在這位大師的革新下獲得另一番生命力,八〇年代後,不僅傳統的俗艷探戈在電影與酒吧裡持續蔓延,新穎的精緻探戈也在音樂廳及錄音中站穩腳步。

有禮貌的淫蕩

一九九五年成立的索雷達五重奏團就是在皮亞左拉的改革理念下,透過歐洲新生代音樂家自行孵育茁壯。過去,皮亞左拉爲探戈音樂不斷尋求最完美的演出編制,從一九三六年先參加傳統探戈樂團,到一九四六年首次自行創立樂團後,五〇年代他打破了傳統「典型探戈樂團」的模式,割捨了舞者與歌手這兩種過去視爲不可或缺的靈魂要角,取而代之的是以室內樂來呈現探戈之美。一九五五年開創新紀元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八重奏團」,至一九八九年最後組成「新探戈六重奏團」之間,一九六二年所創立的五重奏組合──手風琴、小提琴、鋼琴、低音大提琴與吉他,才是皮亞左拉最喜愛的演出編制,因爲其所產生的綜合效果最能傳達他的音樂理念,如今聽來的確爲探戈室內樂曲樹立了最佳的典範。

索雷達五重奏團再現了皮亞左拉所鍾愛的表演模式,儘管有人說:「皮亞左拉的音樂除非是他自己演奏,否則就不存在」,來自比利時的索雷達五重奏團雖然沒有阿根廷血脈在詮釋中流竄,但那種透過思維分析後所爆發的熱情力量,充分展示了皮亞左拉將探戈予以「全球化」及「古典化」的企圖。少些粗鄙的野味,多些高雅的況味,索雷達五重奏的風格,正如張愛玲爲探戈所下的註解:「有禮貌的淫蕩」。

我們也從索雷達五重奏看到當今樂壇的新潮流,那就是來自歐洲的新生代音樂家,如何將古典音樂的正統訓練投射至其他音樂類型中。歐洲的爵士音樂是最佳例證,這些年輕人憑恃著深厚基底,具備了將草根藝術蛻變成殿堂之音的高超技藝,古典音樂不再是他們劃地自限的象牙塔,走出來探索更豐富的音樂語彙,更給予觀衆一種截然不同的聆聽趣味。同樣在索雷達五重奏中,這五位歐洲音樂家皆是九〇年代畢業於布魯塞爾音樂學院與蒙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精準的彼此默契、大膽的演繹風格、細膩的感情處理,不禁讓觀衆爲之喝采久久不已。

上頭即興,底下搖擺

今晚索雷達五重奏團開出的菜單,多是挑戰高困難度的曲目,皮亞左拉不消說是重點,其他的探戈曲亦頗爲可觀。斯特拉溫斯基的《探戈》原本是爲鋼琴與交響樂團所作,在改編成五重奏之後,鋼琴獨奏的炫技感很平衡地融入其他合奏樂器。另兩位作曲家都是來自比利時,卡貝雷地(Daniel Capelletti)的《哈巴奈拉探戈》,這首樂曲透過小提琴與手風琴的絕妙搭配,點出南美洲舞蹈的懷舊氣氛。而德佛里茲(Frederic Devreese)的《探戈》,則是作曲家特地爲索雷達五重奏團改編自己的電影配樂,成爲今晚演出最具傳統探戈風味的樂曲。

不過有一點値得討論的是,類似索雷達五重奏之組合,是否適合於像台北國家音樂廳這般偌大空間中演出?以這種五重奏編制來說,旋律組(手風琴與小提琴)和節奏組(低音大提琴與吉他)的相互搭配,加上鋼琴可以隨時依需要而扮演不同角色,是可以完美呈現皮亞左拉所說的:「我必須讓『底下』的節奏部分具有搖擺的感覺,然後在『上面』裝飾音符」。然而在大型音樂廳中,不插電的吉他在音量上勢必成爲弱勢,節奏組部分就因爲空間過大而被犠牲,每每在手風琴與小提琴或鋼琴之競奏時,多多少少喪失了探戈音樂中最基本的舞蹈感覺。

整體來說,索雷達五重奏團是在作曲家的既有音樂結構下,做最不落俗套的演出,共同營造出千變萬化的表情及氣氛。在合奏的樂段,他們的默契是千錘百鍊打造而成,而在獨奏的樂段,又各自展現非凡的才華。探戈五重奏裡宛若歌手地位的手風琴,在曼鈕.龔德(Manu Comte)的拉彈極爲精采;小提琴家尼可拉斯.史帝芬(Nicolas Stevens)不可抑制的琴音,讓人聯想到以演奏古樂聞名的小提琴手曼澤(Andrew Manze)之絢爛風采;吉他手派翠克.舒伊特(Patrick Schuyter)在強大音響的壓力下,總能在獨奏樂段中耀眼奪目;而低音大提琴手菲利普.寇曼(Phillipe Cormann)所扮演的角色雖較黯淡,賣力的演出,就像他拉奏時垂下的一攏捲髮,讓觀衆不得不正視!

最値得一提的是鋼琴手亞歷山大.古寧(Alexander Gurining),這位曾在去年受邀與阿格麗希前來的年輕鋼琴家,眞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型藝人,單從他以背譜方式彈奏那些飛快跳躍的和弦,就夠讓人瞠目結舌。而在感情的處理上,細膩多層次的表現又令人崇拜,還有不經意中流露的即興效果,超越了古典音樂的知性與爵士音樂的感性,無怪乎大師阿格麗希會誠摯讚嘆他的才華。

舞台上,我們見識到樂興紛飛的索雷達五重奏,舞台下,我們感受到新生命的探戈!

 

文字|林伯杰 音樂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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