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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別林的離去,與輕輕的歎息...... (林鑠齊 攝)
戲劇 評論/戲劇

卓別林的離去,與輕輕的歎息......

果陀劇場《城市之光》

劇作者將《快樂王子》的童話故事加入,既無法與原有的故事形成對話或對照的關係,或建立另一種關照的角度,卻只是畫蛇添足,以不必要的複雜取代了原本簡單的趣味。換言之,《城》劇的戲劇文本,只是暴露了文字和創作者本身的局限,並且讓我們理解到卓別林當初為何堅持以默片拍攝、為何堅拒配音的建議。

劇作者將《快樂王子》的童話故事加入,既無法與原有的故事形成對話或對照的關係,或建立另一種關照的角度,卻只是畫蛇添足,以不必要的複雜取代了原本簡單的趣味。換言之,《城》劇的戲劇文本,只是暴露了文字和創作者本身的局限,並且讓我們理解到卓別林當初為何堅持以默片拍攝、為何堅拒配音的建議。

果陀劇場《城市之光》

5月31日〜6月2日

國父紀念館

首先,這不是一篇評論,而是一個對本地劇場仍有期待的觀衆、一個喜愛卓別林的觀衆的沉痛心聲:果陀劇場號稱「遍地美鑽,閃亮全城」的歌舞劇《城市之光》,是一個令人痛心的作品。

面對大師本是極爲艱難,企圖將已經成爲經典、成爲某種文化符號(icon)的作品,以不同的形式(默片→歌舞劇)重現,更是一大挑戰;對於果陀劇場創作群不畏艱難挑戰的勇氣,就如同對他們堅持探索歌舞劇的無限可能的勇氣一樣,我們可以給予相當的肯定,但從演出的成果來看,我們卻不能不「再一次」地請求果陀劇場不要以品質粗劣的作品,破壞本地觀衆的欣賞品味。

挑戰經典勇氣可嘉,有聲詮釋反成局限

除了加上《快樂王子》的童話故事、和從原作戲劇情境衍生出來的歌舞片段與對白之外,《城市之光》編劇者對於角色的塑造和故事情節的安排,大體上都還是依循電影《城市之光》的軌跡與規模。劇作者利用歌曲與對白,和《快樂王子》的引用,表達他對於卓別林原作的理解:小人物的尊嚴與價値,以眞愛超越貧富的差距,以「劇場中的《讀者文摘》」的溫情,帶給觀衆和這個城市以光明。

可惜的是,從〈幸福的指尖〉、〈賺錢賺錢〉、〈他的心像鑽石〉、〈城市之光〉的淺白歌詞裡,我們聽到的是卻是對小人物和上流階級的刻板印象,所謂「眞愛」和溫情的膚淺,以及文字如何破壞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意境。劇作者將《快樂王子》的童話故事加入,既無法與原有的故事形成對話或對照的關係,或建立另一種關照的角度,卻只是畫蛇添足,以不必要的複雜取代了原本簡單的趣味。換言之,《城》劇的戲劇文本,只是暴露了文字和創作者本身的局限,並且讓我們理解到卓別林當初爲何堅持以默片拍攝、爲何堅拒配音的建議。

即使不以卓別林的原作作爲比較標準,《城》劇導演對於動作及節奏的處理,也實在令人難以忍受。以電影原作中幾段已成經典的場景爲例,如流浪漢與富翁在河邊的初遇,如兩人在酒店中所引發的騷動,如在富翁家中的警匪追逐,舞台的呈現明顯是以電影場景爲本,卻因爲導演處理節奏的失準、運用舞台空間的保守自限,和演員本身肢體條件的不足,或者變成極爲粗劣的模仿,或者就是毫無品味的胡鬧(如夜總會主持人與流浪漢)。在全劇雜亂無緒的節奏裡,我們處處可以看到導演不知所以的窘境(如開場銅像揭幕的冷清場面),和因陋就簡的苟且(如流浪漢在富翁家中的進出),也讓表演及視覺方面的問題更加彰顯。

演員表現不差,導演調度不佳

以偶像明星參與劇場演出的一般標準來看,趙詠華與巫啓賢的表現還不至於令觀衆感到難堪,幾位配角的表現,除了男扮女裝部分之粗劣令人難以下嚥外,大致也都還有一定的水準。有關表演部分的主要問題,其實是在於導演對角色的處理,對表演風格和演員整體默契的掌握。以主角的形象爲例,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故作純眞和幼稚的冒牌貨,而非我們所理解的那個有遊戲人間的幽默感、有堅持自我的尊嚴、有款款深情的流浪漢;以同樣是男扮女裝的奶奶與夜總會主持人比較,以角色的扮演與舞蹈表演比較,我們也不知道導演如何在寫實的與風格化的表演之間求取平衡,演員之間的默契配合,似乎更是遠在導演所能掌握之外。

號稱「優質」、「閃亮」的《城》劇,在視覺部分也令人相當失望:以高樓剪影拼貼的都會景緻,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平板無光;場景轉換的設計(如賣花女的陋居與富翁的華宅),也因爲技術執行(製作、裝設、操作)的粗糙而未能達到流動的目的;既是宣傳重點、也在舞台上佔據相當空間的勞斯萊斯(車頭),卻因爲設計的問題(座位大小/移動方式),讓演員(進出車子)的動作顯得笨拙,讓不算寬敞的舞台變得更加侷促,讓已經錯亂的戲劇節奏,在車子(與其搭載的樂團)緩慢的移動中令觀衆更加不耐;過於花俏的燈光色彩,讓人更加懷念黑白默片的單純;顏色形式變換不停的服裝,帶給觀衆的不是視覺的饗宴,卻是風格不明的混淆,雖然卓別林的原始造型不必要是所有設計者的唯一標準,但從劇中流浪者那套shabby(破爛廉價)的服裝來看,我們倒寧可設計者不要對這個角色有自己的想像。

卓別林也要低頭嘆息

果陀劇場向以該團在本地歌舞劇製作中的領導地位自傲和自我期許,但從這樣的演出中,我們卻看出這種姿態的虛妄和欺瞞。在《城市之光》充滿裝飾的外表下(現場的樂團伴奏、節目單中誇大媚俗的文字堆砌),其實是一個品味極差、理念淺薄、未達專業水準的製作。從這樣的演出中,我們看不到果陀劇場經營歌舞劇多年的累積,也看不出這樣的作品如何能與觀衆分享「人性與情感的永恆」,卻只看到對大師作品的誤解與誤用,編導者對所謂劇場與人生認識之膚淺,和表演者在觀衆掌聲中的沉溺。

在演出當天滿場觀衆的身後,在他們給予兩位歌手的掌聲、配合演員刻意搞笑的笑聲裡,我們彷彿看到卓別林低頭轉身離去的身影,和他輕輕的嘆息聲……。

 

文字|陳正熙 國台台灣戲專專任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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