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為作曲比賽的作品舉行演奏會,是連在歐洲各個現代音樂大國亦屬於珍貴的事情,尤其是樂器龐雜演出成本又高的打擊樂合奏。然而綜觀這兩屆擊樂創作比賽,第一屆三十多人報名,實際交稿參賽十多件。本屆報名人數減半,只有九件實際在截稿之前交出作品,顯示作曲界本身對於這個比賽的不重視,不知把握珍惜如此可貴的機會跟經驗。
「鼓動」台灣擊樂創作新聲
6月10日
國家音樂廳
在台灣衆多跟音樂相關的比賽中,最有趣也最特殊的當屬由台北打擊樂團主辦演出的「台湾擊樂創作比賽」。
「台灣擊樂創作」始於三年前,爲一個三年一循環的打擊樂作曲比賽。主要目的當然是爲了刺激國人爲打擊樂寫作新曲,同時也提昇國人擊樂作品的質與量。評審的方式,是由主辦單位台北打擊樂團與協辦單位亞洲作曲家聯盟中華民國總會、中華民國作曲家協會,派出共七名評審委員,從來稿中選出三名得獎人,再以音樂會的方式演出得獎作品。音樂會中除了三首新曲以外,並搭配國內著名作曲家的作品,可謂先輩後進新舊齊鳴的節目設計。
當晚首先上場的是獲得第三名、目前就讀於交通大學音樂研究所的蔡宜眞之創作《遠方的鼓聲》,在木質與金屬樂器中自由轉換,組合各種不同質感的樂器卻表現出平衡的音色與聲響,是這首作品最大的優點,也因此營造出相當程度的意境。然而在顧及聲音的轉換與組合之際,動機與音樂的線條卻變得瑣碎,加上類似開放式曲式的架構(開放式曲式指與ABA三段式不同之結構,意即不作「回歸主題」的設計,不以曲子的第一部分爲結束段落的主要素材,而是以音樂發展所自然累積的結果作爲音樂的結束),更令人有不知所云之感。企圖從樂曲解說中尋找作曲者對於音樂素材安排的設計,卻也不得其門而入──有如日本作曲家武滿徹詩意般的散文式解說,嚴格來說並不能當作「樂曲解說」,只能理解爲作曲者把在音樂作品中所企圖表達的意境轉換成文字,可當作音樂演出以外的另一種方式呈現。衆多的素材沒有達到有效的安排與發展,當屬此曲比較明顯的缺點。
相對於《遠方的鼓聲》曲式上的模糊感,獲得第二名、就讀於師範大學音樂系謝宇婷之作《當仰望時》,有著明確的段落與架構。謝宇婷雖爲獎者中最年輕的一位,然而對於曲式結構與素材的設計安排,卻有著相當高的成熟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對於樂器的運用略顯生澀,尤其是音樂素材與樂器的選擇搭配,尙有相當大的進步空間。
投稿量減半,素質也降低
因作品《擊樂四重奏》獲得首獎的李豐旭,目前就讀於師範大學音樂研究所。雖說曲長與樂器編制並不能成爲判斷作品好壞的基準,但是,這首動用了龐雜的樂器,並且有著與其他兩首作品相當差距的曲長,作曲者的功力相對地也受到更大的挑戰。明確的三樂章,除了純粹的打擊樂器更加入了電子音樂的構想與人聲,是這首作品體質上的優勢,相當好的素材與樂器的安排,則是在寫作功力上略勝一籌的證明。然而太多未經發展的動機,分散了樂器安排極佳的優點,這些時而出現的新動機,瞬間卻又不知去向,偶而爲之可以視爲是一種意境的營造與刺激,但是如果數量太多則會混淆聽衆耳中的殘響與減弱對正在進行的音樂發展之注意力。另外以這首作品的曲長與所用之素材的數量,結束的段落短得令人訝異,就整首曲子各段落的時間長度而言,這個結束的段落讓筆者有很大的不平衡感。
下半場演出爲李泰祥與金希文兩位作曲家的作品。李泰祥的《淡水,古厝。酒家》是由一首自木琴獨奏曲改編的四重奏,作曲家純熟的配器與擅長的情境鋪陳,帶領聽衆進入一個詩意時空。而金希文的《給打擊樂四重奏的三首短詩》則是國內較爲少見的以音樂表現文字的作品;以音樂表達既有的文字與來自文字的感動,這種傳達感情之媒介的轉換,是一個非常困難的工程,尤其是音樂人在以音樂表達文字時常常會陷入既有文字的局限中,然而這首四重奏卻讓筆者感受到原有詩作的情感,不論是在音樂的素材上,語法或是結構與鋪陳都傳達了詩的精神卻又不失以音樂爲本的創新。
能爲作曲比賽的作品舉行演奏會,是連在歐洲各個現代音樂大國亦屬於珍貴的事情,尤其是樂器龐雜演出成本又高的打擊樂合奏。然而綜觀這兩屆擊樂創作比賽,第一屆三十多人報名,實際交稿參賽十多件。本屆報名人數減半,只有九件實際在截稿之前交出作品,顯示作曲界本身對於這個比賽的不重視,不知把握珍惜如此可貴的機會跟經驗。而主辦單位同時也是演出團體的台北打擊樂團慘澹經營第一屆比賽,籌備第二屆比賽之際慘遭水患,多年心血付諸東流,在沉重的經濟壓力與重建工作之下仍然完成了第二屆的賽程,並且擊出一晚漂亮的首演音樂會,即便如此,環視人煙稀少的音樂廳,筆者不禁擔憂,這樣的用心有多少音樂人可以體會?
創作比賽,音樂人冷
台灣是罕見的極爲重視打擊樂的國家,早期爲了推廣打擊樂,曾經出現大量的通俗改編音樂,所謂「先迎合大衆的口味,引起廣泛注意」,然而多年以來,在打擊樂已經變成社會大衆熟悉的演奏方式的今天,卻不見這樣的「大衆化音樂」退去主流曲目的地位。相反的,取悅大衆的曲目變成一種必須,我們可以看見知名的打擊樂團以聽衆所喜愛的歌曲贏得包括國家單位與贊助者的熱情,但是在這個台灣唯一給予國人創作支持的擊樂比賽中,筆者卻感到包括音樂人在內的冷漠。
三年對於這類型的作曲比賽而言似乎太漫長了,雖說縮短比賽的間距意味著製作成本的提高,但是三年的時間足以讓好不容易形成的風氣又化爲雲煙,也許正因爲這三年的間隔,仍屬一個新的比賽,因而無法凝聚應有的關注與支持,但是同爲音樂人的我們,應該及早感受這類型比賽的重要性,多方鼓勵國人創作、建立國人作品演出管道之必要。
文字|林芳宜 維也納音樂暨表演藝術大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