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的一生成爲歐洲十九世紀浪漫時代作曲家命運的象徵。象徵著藝術家在貧窮、不安定的生活中掙扎;生前的作品不被重視,死後才發現他作品的偉大;以及「藝術家爲後世而作曲」這種觀念的開始。
西元一七九七年一月三十一日舒伯特(Franz Peter Schubert)出生於奧地利維也納近郊的笠芝登塔爾(Liechtenthal),至今剛好兩百年,父親法蘭茲.提奧多(Franz Theodor Florian Schubert, 1763-?)是小學校長,音樂啓蒙得自於父親及兄長。一八〇八年進入專門訓練宮廷歌手的「皇家敎堂學校」(Kaiserlich-Konig-liches Stadtkonvikt)學歌唱及一般樂理,學校的敎師則是當時以薩利耶里(Antonio Salieri, 1750-1825)爲首的一群出名音樂家。在「皇家敎堂學校」裡舒伯特的表現出衆,他的音樂老師稱讚他的音樂才能是「直接由天堂來的」。
依靠「靈感」作曲
舒伯特是個害羞、愛幻想、成天活在夢中的人。從學校畢業以後,就在父親的中學中任敎,雖很想跟父親一樣以敎書度日,卻不習慣那種被他稱之爲「機械式、例行公式」的敎書度日方式。他成天躱在自己的房間,沈醉在浪漫時代詩人的詩篇裡。然而,他所讀到的每一首詩,卻都在他的手中變成了歌曲;他對旋律的寫作天份十足,他的旋律美妙、感人,似乎永遠用之不竭。在十七歲那年,只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就把歌德《浮士德》裡的一首詩〈在紡車邊的葛麗卿〉Gretchen am Spinnar-de譜寫成一首不朽的歌曲。
舒伯特雖然害羞,但是他的才能,以及他對人的坦率,卻吸引了一小伙人,這後來被人稱之爲「舒伯特黨」(Schubertians)的一伙人十分欣賞他,除了鼓勵他以外,也經常設法在經濟以及事業上幫助他。舒伯特在父親的學校只敎了三年書,之後,直到他死前,都是個「無業遊民」。在他失業後的十一年間,他靠這些朋友生活,游走於朋友家中輪流的居住。生活在貧窮與友情、希望與失望之間。而這些情感,都成爲他寫作音樂的泉源,展現在他音樂作品色彩的變化之中。他曾說:「當我要唱一首愛之歌的時候,它變成悲傷;可是,當我要把『悲傷』唱出來的時候,它卻變成了愛!」
舒伯特音樂作品中獨特的大調、小調調性色彩混合的現象,或許就是這種情感的反映。
提到他如何創作,他說:「我寫完一首,接著就開始另外一首!」這種瞬間的靈感,一時的感受,大多只能寫出短小的音樂。這種藉著「靈感」作曲,也同時是浪漫時代的一大特點,當時「抒情小品」特別盛行的原因之一。然而當舒伯特無法一口氣完成一首作品時,往住就很難繼續。這或許可以解釋何以在他一生的創作中,仍有爲數衆多的作品未能完成,而規模較小的歌曲,數量又佔最多的原因。令人驚奇的卻是,在他短短的三十一年生命中,他的作品數量卻高達一千一百五十多首,而且包括了當時所有的樂種。
痛苦的產物卻是世人歡喜的作品
隨著時日的增長,他年輕時還存有的「希望」逐漸失去,浪漫時代藝術家所感受到的「孤單」或「悲劇性的孤獨感」逐漸佔有了他。晚年時他曾寫道:「沒有人能眞正感受到別人的哀傷,也沒有人能眞正瞭解另一個人的快樂。人們以爲他們能接觸別人,但事實上,他們僅僅是擦身而過。」
但是舒伯特卻能領會,他的痛苦能在藝術中得到傾訴;人們透過藝術也能對他的心靈感受有所共鳴,他曾說:「我的音樂,是我的才能與我的悲哀所帶來的產物。我在最痛苦的時候所創作的音樂,卻似乎是世人最喜歡的作品!」
舒伯特生命中最後一年的心境憂鬱不堪,加上病痛纏身,幾位親密的朋友也都因爲遠遊或結婚,對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的能夠「及時」伸出援手。就在這樣的「孤獨」、「冷漠」、「陰暗」的心境下,他寫出了一部偉大的作品《冬之旅》Die Witerreise連篇歌曲集。《冬之旅》連篇詩中的主角,單獨走過寒冷、孤獨又灰暗的旅程!而這正是他後期心境的寫照。
舒伯特的一生成爲歐洲十九世紀浪漫時代作曲家命運的象徵。象徵著藝術家在貧窮、不安定的生活中掙扎;生前的作品不被重視,死後才發現他作品的偉大;以及「藝術家爲後世而作曲」這種觀念的開始。
西元一八二八年十一月十九日,舒伯特死於維也納,享年只有三十一歲。墓碑上刻著:
「音樂藝術在此處埋藏了一個豐富的資源,也埋葬了更多美好的希望。」
在舒伯特兩百年生辰的今天,雖然「音樂藝術」仍然埋藏了一個豐富的資源,但是「美好的希望」已永存人間!
文字|張己任 東吳大學音樂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