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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波布羅(吳興國飾)而言,造型上固然突顯了魔法師的地位,表演上卻產生高度困擾的遺憾。(許培鴻 攝)
戲劇

失準的氣象預報

京劇中京白與韻白所顯示的是一種提供角色身分辨認的程式化做法,這和莎翁劇本中韻文和散文的使用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從《暴風雨》的演出中,魔法師波布羅在面對不同角色時,忽而京白、忽而韻白,忽而又如尋常口語的語言模式,除了勉強表現為心思的混亂,實在難以讓觀眾掌握創作者真正的目的。

京劇中京白與韻白所顯示的是一種提供角色身分辨認的程式化做法,這和莎翁劇本中韻文和散文的使用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從《暴風雨》的演出中,魔法師波布羅在面對不同角色時,忽而京白、忽而韻白,忽而又如尋常口語的語言模式,除了勉強表現為心思的混亂,實在難以讓觀眾掌握創作者真正的目的。

當代傳奇劇場《暴風雨》

TIME 2004.12.302005.1.2

PLACE 台北國家戲劇院

當代傳奇在跨年前後,選擇了莎翁最後一個作品《暴風雨》,再度以京劇的形式挑戰莎士比亞。演出前,不論是媒體的報導或是觀眾顯示在票房長紅的期待,都彷彿是氣象局預報中心的「暴風雨特報」,大有即將在舞台上呼風喚雨、刷新台灣劇場歷史紀錄的氣勢。

當戲上演,啟幕後的一場暴風雨,不論是舞台前米白紗幕上的投影、舞台上以紗幕為翼幕和沿幕所勾勒出的線條和景深、神龕船頭的華麗造型,或是演員翻江倒海的武功身段等等,的確創造了波瀾壯闊、氣勢磅礡的視聽效果。但是,當風平浪靜,接下來上場的主戲中,便逐漸顯露了創作上的諸多問題。

「原住民」的現實投射難以自圓

就思想層面而言,《暴風雨》原著可以說是莎翁總結其生命體驗的終極表現,「愛與寬容」在情節中所表現的是透過下一代真摯情感的結合,放下上一代冤仇相報的復仇意念,同時,人與精靈的和解,更暗示著天人合一的理想與悲憫情懷。

當代傳奇的《暴風雨》將具有島上「原住民」身分的卡列班與台灣島上「原住民」的現實相結合,刻意拉近戲劇與現實的交互指涉,並且企圖以「自由」的概念闡述其種族和解的理念,這樣的想法或許來自於後殖民主義的論述及延伸,也或許是台灣現實社會給予創作者的靈感,更提供了當代重詮莎翁作品的基礎。

問題在於,卡列班在劇中無可逃避地是一個邪惡的代表,他和當年陷害波布羅的阿龍梭、安東尼、舍巴斯等人所表現的人性卑劣如出一轍,身為觀眾的我們實在無法認同這樣的人物等同於台灣原住民的影射。或許善惡只在一念之間,但是當代傳奇版本的《暴風雨》所增加的祖靈歌舞,並未能提供人物在情節中去「惡」為「善」的基礎,創作中心思想的政治正確竟成為另一種隱藏的歧視,以至於當最後波布羅宣佈將恢復自由之身的愛麗兒許配給卡列班時,所產生的不是經由愛與寬容所帶來的和解的喜悅,反而再度陷入可能產生「家庭暴力」的錯愕。

就表演形式而言,京劇中京白與韻白所顯示的,是一種提供角色身分辨認的程式化做法,這和莎翁劇本中韻文和散文的使用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在現代京劇的演出中,程式化語言風格的打破自然不是一件不可違逆的嘗試,重要的是遊戲規則如何建立。從《暴風雨》的演出中,我們無法察覺大破之後的大立原則,魔法師波布羅在面對不同角色時,忽而京白、忽而韻白,忽而又如尋常口語的語言模式,除了勉強表現為心思的混亂,實在難以讓觀眾掌握創作者真正的目的。

音樂和唱腔設計產生混亂

與語言相同的混亂也出現在音樂和唱腔的設計上。氣勢和旋律均優美的中樂演奏,以及原住民音樂元素二者與京劇傳統西皮、二黃唱腔之間並沒有取得協調的機制,以至於當觀眾聽到卡列班所唱出、以原住民音樂元素為主調的歌聲時,顯得尷尬而滑稽,而聽到岡札羅、霍定男和米蘭達所唱出的傳統唱腔時,反而有如聆聽天籟般的舒暢,那時才真正享受到欣賞京劇演出的樂趣。

在與表演至關緊要的服裝設計上,以波布羅而言,造型上固然突顯了魔法師的地位,表演上卻產生高度困擾的遺憾,拉前甩後的袍尾,不斷干擾著演員的身段表演,魔法師的法力終究被束縛在長袍之中而難以發揮。而精靈的踩蹺設計,原本企圖藉由京劇的表演程式創造飄逸輕盈的效果,無奈演員僵硬而不純熟的肢體動作,縱使身穿紗綢,也只能像是跌落凡塵的精靈,沉重地飛不起來。

當代傳奇在創作上的努力將近二十年,吳興國本人也立基於優秀的演員嘗試突破並建立藝術新經典的可能,但是《暴風雨》的演出,卻讓我們興嘆於演出前的「暴風雨特報」無奈地成為一個失準的氣象預報,也只能繼續等待有如《慾望城國》的暴風雨高峰再度出現。

 

文字|王友輝 國立台南師範學院戲劇研究所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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