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格納《尼貝龍根指環》是歌劇界的聖母峰,穩居重量級作品之冠。華人音樂家人才濟濟,卻不曾聽聞有人夢想演出一次完整的《指環》——直到台灣出了一個簡文彬。簡文彬是超人嗎?憑什麼認為他能辦得到這件事?不過換個角度想,他率先做了這件事,帶領樂壇跨過一個階段。
這篇是趨勢來報告,重點應該在台灣演出《指環》這件事本身的義涵上,而不是介紹《指環》這部劇。但是演出《指環》究竟有何了不得?容我先做點小小介紹。
眾所週知,華格納《尼貝龍指環》Der Ring des Nibelungen是歌劇界的聖母峰,穩居重量級作品之冠。長達十六、七小時的長度,分成四部,需四個晚上才能演完,錄成CD要十四張。就算悠閒地在台下欣賞,也難免聽得精疲力竭,更何況台上賣力演出的表演者?除音樂之外,舞台更是《指環》的重頭,因為華格納實際上並不是一位「音樂家」,也不只是「劇作家」,而是全方位的「劇場家」。他所要表現的,是綜合所有要素的整體舞台概念,傳達作品背後的哲學理念;音樂只是零件之一。若論到作品背後涵意,那可就話頭長了。華格納借日耳曼民族的古老神話,以奔放的狂才,用樂劇編織了一個小宇宙;世間研究這部作品的書刊論文,浩如瀚海。
所以《指環》真是欣賞難、演出更難,要克服的面相太多、太複雜了,華人音樂家人才濟濟,卻不曾聽聞有人夢想演出一次完整的《指環》——直到台灣出了一個簡文彬。
簡文彬演出《指環》,帶領樂壇跨過一個階段
簡文彬是超人嗎?憑什麼認為他能辦得到這件事?不過換個角度想,《指環》果真這麼難嗎?如果以全然唯物的觀點分析,將發現此事並非完全不可為。把《指環》想成四部獨立的劇,事情就好辦了。《指環》並不是華格納最晚期的作品,個人認為表現度更難的《崔斯坦與伊索德》已經在前年成功演出、《女武神》第一部也於更早的時候演出。既然操過兵,只要關鍵角色找些洋將來鎮場,演四部華格納有何不可能哉?問題反而在,人們可能會質疑,這樣倉促地、以音樂會形式演出《不完全指環》,究竟有何意義?對樂團本身又有什麼效益?
「好大喜功」、「不會走就想學飛」…我可以替反對者擬出幾十條批評意見,但我可以確定的只有一件事。簡文彬這麼做,必然或多、或少、或這、或那,留下一些成績或刺激。如果他不做,結果只有一種,那就是啥都沒有。經營現代樂團是件繁複艱鉅的事,策略很重要,有時得下猛藥或塑造高潮,才能帶給樂團生命力。如果照基本教義派的主張,按步就班,恐怕等不到觀眾對樂團建立信心和興趣,樂團已經成為莊子在路上遇見的魚,變成肉乾了。台灣有很多保守者,沒有經歷過戀愛,卻有失戀的老成,反對的理由不過是來自道聽塗說。簡文彬也許膽大包天,沒有傳統包袱,可是他率先做了這件事,帶領樂壇跨過一個階段。縱有不足之處,但我認為現階段沒有其他人、或其他路線能比這更好。
《指環》會是一個沖天炮,會喚起注意、引起討論,會讓許多人花時間翻翻書、聽聽唱片,多拓展一點領域,未嘗不是好事。所以,我樂見《指環》,也希望《指環》帶所有參與者層樓更上。
文字|楊忠衡 音樂時代出版社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