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前述戲劇情節和歷史文本背景的鋪陳,全在莎妹劇團的《四重奏》版本,被「剝得精光」。因為被「剝得精光」──包括去除了對話中的口語助詞或連接詞等,兩位演員表現固然敬業,卻顯得戰戰兢兢……
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海納穆勒.四重奏》
10/14 台北藝術大學展演中心戲劇廳
若將這些年來──無論是《危險關係》或《四重奏》──的「變奏」演出,視為世代創作者之間的一種另類「交媾」(以文字或藝術媒介作為與「前輩」調情或敬羨的工具),倒還真恰到好處!例如多年來翻譯與執導穆勒(Heiner Müller)作品的美國導演和學者韋伯(Carl Weber)、改編十八世紀法國作家勒寇斯(Choderlos De Laclos)原作《危險關係》的穆勒,或是美國劇作家漢普敦(Christopher Hampton)根據原作所寫的舞台劇本以及英國導演佛瑞爾(Stephen Frears)執導的電影經典版本(由葛倫.克蘿絲主演)等等,均不難發現彼此之間「致命的吸引力。」
而知名美國導演羅伯.威爾森(Robert Wilson),還分別在八○年代與去年,「上過」穆勒兩次(以上吧)!?
戲劇情節和歷史文本背景被「剝得精光」
熟悉原作的人可能都會讚嘆勒寇斯以書信體處理這樣一部小說情節(甚至出版商還有特別聲明),令得這部作品的真實性繪聲繪影;看過《危》劇電影版(之一)的觀眾,自然也會被克蘿絲飾演的梅黛侯爵夫人(Marquise de Merteuil)在劇中向對手凡爾蒙子爵(Vicomte de Valmont)宣戰的那句台詞──「好!那麼,就開戰吧!」(Very Well then, war!)──激得牙癢癢地。
可惜,前述戲劇情節和歷史文本背景的鋪陳,全在莎妹劇團的《四重奏》版本,被「剝得精光」。即使是穆勒原作──根據英文版本才僅十二頁──也不難察覺一些嗯嗯呀呀的「雜音」與「笑點」;據說,穆勒曾經受訪表示,很少人能發現他作品裡的幽默。因為被「剝得精光」──包括去除了對話中的口語助詞或連接詞等,兩位演員表現固然敬業,卻顯得戰戰兢兢;演員必須以肉身實踐台詞對話的內涵──卻又如此「詞窮」,表演的情緒陷入泥淖般不斷地掙扎,試圖突破環境、台詞和導演指令的限制,使得穆勒原作的語言,依舊遙不可及。
至於導演使用的轉場「策略」──諸如快節奏的流行歌曲旋律,搭配無厘頭式的狗狗動作,或是搖尾乞食、「作賤」食物等近似「殘酷」的表現手法,對我而言,像是「捨近求遠」般的詮釋;寧捨所有台詞背後熱騰騰的表演動機,而另以看來具有當代獨特形式的「冷盤」表現。
一切都為「表演、公開」而服務
原作舞台指示敘事時空為「法國大革命前夕的一座貴族書房;第三次世界大戰後的防空戰壕」,在莎妹劇團的製作中,被轉化為一具表演性的性愛櫥窗──櫥窗裡有一座鋼琴,該是多浪漫的事!──虛擬的假設,幾乎蕩然無存,而演員們(和那位抬著攝影機自由出入的舞台工作人員)完全自覺觀眾的存在;鋼琴家、兩位法文台詞表演者和現場音樂效果,全都在為「表演、公開」而服務。若從行為藝術的角度來看這個製作,《四重奏》就如近來的歐洲劇場製作,忠實於觀眾的真實性,拋棄寫實性的戲劇傳統,為台灣劇場表演建立了一個新的樣板。
性與政治、權力,原來就總會相提並論;穆勒選擇《危》原著小說新詮這樣一部以二人變化一男三女四個角色的戲劇,自然也是對戰爭、政治與性別表現他的態度與暗示。《四重奏》僅選擇了音樂(聲音)上的對話和看與被看關係的挑釁,或其他我所不能察覺的形式表現,深深令我苦惱。劇中所處理的性愛動作,也因為節奏的限制,顯得過於表象和膚淺(異性戀的性愛不僅如此吧?!)有可能選擇由男、女演員反串嗎?畢竟,這幾個洋人角色,我實在難以從「東方」想像。所以,我只好從劇終前,導演特別安排女演員徐堰鈴重複前場台詞,和中場男演員陳恭銘的衣服被徐扔至觀眾席中,以致半裸的線索來判讀《四重奏》──真是一部懺情錄般的獨腳戲!